曾国藩脸上的肌肉阵阵抽搐，左手捏得更紧，汗从手心里流出，他咬了咬牙关说："母老子幼，本可饶你死，但五千湘勇之军纪军风，不能因你命而废弛，皇上之圣命，三湘父老之期望，不能容许我法外施ๅ恩。今日杀你，实出无奈。你从小读圣贤书，带勇以来，我又多次开导，应当明白身与天下相比，孰重孰轻的道理。眼下长毛肆虐，生灵涂炭，我是要支荡平巨เ寇的劲旅，还是要盘松松垮垮的散沙？母老子幼，你不必担忧。"
曾国藩心中不快地说："我刚才的处置错在哪里？"
作者:唐浩明
待到颜癞子下堂去后，曾国藩问林明光："刚才此人说的是实话吗？"ิ
曾国藩不觉笑起来，指着郭嵩焘说："唐宋八大家，就只有你读得活！"
陈敷哈哈笑道："令祖母下葬的七斗冲，山人特地去看过。那里前滨涓水，后傍紫石山，出路仄逼，草木不丰，只能算块好地，够不上吉壤佳城，所以它只保祐得大爷官升二品，令弟亦只能入监进学。七斗冲何能ม跟两屏山相比！这两屏山葬地，"ิ陈敷说到这里，有意停了下，两目注视曾国藩，见他凛然恭听，便轻轻地说，"不是山人讨好大爷，这两屏山葬地，将保祐尊府家业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日后将成为ฦ当今天子之下第家。"
南五舅家人客少，清静。早ຉ起来，曾国藩按惯例临了半个时辰的帖后，开始给京师的朋友写信。随后，又给儿子写了封长长的家信。长子纪泽今年虚岁十四，该让他慢慢学习办事了。曾国藩将家眷离京回籍前应在京师办的事，写给纪泽，写好了，又细细地从头至尾看遍，数数，共有十七条。正准备封缄时，又拿出张纸来，补充三件事。
"也好，我打发人送你到梓木洞去。"
这样智勇双全的英雄，居然只是普通士兵，太可惜了。达开把康禄着实夸奖番，说他今天为攻城立下了大功，鼓励他好好干，日后前程远大。最后对他说："康禄，从现在起，你就是卒长了。"
话未说完，眼泪早已串ธ串流下来。姐姐国兰妹妹国蕙国芝弟弟国潢国华齐走过来，将他扶起。曾国藩重新า向父亲及叔父叔母请安，吩咐国葆好好照顾康福后，便在弟妹们簇拥下，进了大门。穿过第进房屋，曾国藩看见黄金堂里烛光辉映下的白色幔帐，顿时眼前天旋๙地转，反平时稳重克制的常态，跌跌撞撞地向灵堂奔去，慌得国潢等紧紧ู追随着。在母亲遗像前，曾国藩双膝跪下，声"娘呀"ิ喊后，只觉得眼睛发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阖府上下慌成团。堂叔东阳懂得点医道，对麟书说："不碍事。这是连日劳累็，加上方แ才悲痛过度引起的，慢慢就会醒过来的。"
康慎制止他，说："大爷，您是不是就住在这里？"
过会儿，位年迈的僧人领着二十三个和尚鱼贯进入灵堂。他们先站成两排，向老太太的遗像合十鞠躬，然后各自分开，缓步进入幔帐，在黑漆棺材的周围坐下来。只听见下沉重的木鱼声响后，二十四个ฐ和尚便同时哼了起来。二十四个声音——清脆的浑浊的低沉的激越的苍老的细嫩的混合在起，时高时低，时长时短，保持着大体致。
王老太太扶着女孩坐起，说："孩子，你为什么เ昏倒在路边，你把详情给大妈说说吧！"
女孩点点头，穿上衣，坐在床边，就像对自己้亲生的母亲样，倾吐满腔苦水。
原来，这孩子姓梅，名叫梅小姑，今年十四岁了，是浙江嵊县人。两年前，父亲得痨病去世，母亲哭得死去活来。谁料半年后，小姑十岁的弟弟又得天花死去。儿子的死，给小姑母亲沉重的打击。自那以后，母亲便病倒了，家贫无钱医治，拖了年多，也下世了。剩下小姑个女孩子，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小姑虽然没有读过书，心眼却灵秀，裁é剪针黹，煮饭烧菜，样样都做得好，模样也长得出众。街坊邻里有心肠好的，常常送点东西给她吃。也有人叫她做点女红，送她些手工钱。这样过了半年。
有天，小姑的个远房婶子从合肥回来，晓得了小姑的情况，便笑吟吟地来到เ小姑的家，对她说："ิ婶子领你到เ合肥去，那里有个剧团，班主是我们嵊县人。你长得漂亮聪明，今后跟班主学戏，定可以赚大钱出大名。"嵊县是越剧的故乡，会哼越调的人很多，小姑也会哼几句。她不想赚大钱出大名，但她喜欢唱戏，何况家里没有挂牵，去就去吧！
小姑跟着远房婶子上了路。路上，她把婶子当恩人，尽心尽意照顾她。昨天夜里，小姑和婶子落脚๐在家伙铺里，半夜醒来，发觉隔壁有两人在谈话。听声音，人是婶子，另个ฐ也是个中ณ年妇女，但不是浙江人的口音。小姑好奇，把耳朵贴着板壁上偷听。这听，吓得她脸色煞ย白，手脚发抖，浑身如同掉进了冰窟。原来，她错把恶鬼当菩萨。这个远房婶子，过两天就要把她卖到家窖子里去做表子，卖笑接客。
小姑想到เ自己命运的悲惨，夜里，泪水把整个ฐ枕头全部湿透了。小姑想：宁愿死，也不进窑子。她趁天未亮，便偷偷离开伙铺，不分东西南北，信天跑去，心里只有个ฐ念头：离开婶子越远越好。她又急又怕又冷又饿，走到山沟边想掬口水喝，刚弯下腰，头晕，眼黑，便倒在水沟边
小姑边说边哭，王老太太边听边流泪。老太太自满女去世以后，常常痴心地想带个女孩。她怜悯小姑的苦命八字，也喜欢小姑的清秀灵泛，又口绍兴府的乡音，和儿子媳妇商量后，收下了这个ฐ养女。
没有多久，小姑身体复原了，面孔光洁，白里透红，益发显得标致。她勤快温柔，样样活都干得好，对王老太太像对亲生母亲样的贴心，对老太太的儿子媳妇，也和对亲哥嫂样的亲热，对待玉麟，则更是关心体贴，无微不至。她感激玉麟，是玉麟救了她的命，是玉麟把她带到这样好的家庭，今生今世，要把自己全部的心血和爱都奉献给玉麟。她打算自己้辈子不嫁人，今后养母归天了，玉麟成家了，她就到玉麟家去，为ฦ他操持家务，把个女人所能做到的切，都用来报答玉麟的再生之恩。
每天早，小姑都把玉麟上学所用的书和笔墨纸砚整整齐齐地放到เ竹篮子里。吃完饭后，她提着竹篮送玉麟到先生家。到了放学的时候，她早早ຉ地跑去接他。放学回家后，玉麟喜欢画画，小姑就常在旁帮他铺纸研墨。傍晚，玉麟休息时，她坐在玉麟身边，听玉麟讲些古今故事。那些故事多有味啊！慢慢地，她也懂得了不少知识，也跟玉麟学得了几百个字。
"玉麟，我问你件事。"有天夜晚，玉麟在灯下合起书本准备休息时，小姑轻轻地问他。
"什么事？梅姨。"
"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你不要叫我梅姨ถ，我只比你大两岁，听起来多难为情。"
"你是外婆的养女，我不叫你姨叫什么เ呢？总不能叫你小姑姐吧！"
"你就叫我小姑吧。"
"ิ小姑？太不礼貌了。"ิ
"你就叫我小姑吧，我喜欢听。"小姑说着，脸上泛起阵红晕，犹如三春季节，桃花开了。玉麟真想用手去摸摸。
"ิ好！以后就叫你小姑吧。你刚才要问件什么事？"
"ิ玉麟，你以前讲，古时有个叫兰芝的女子，曾割臂蒸汤给丈夫吃，终于治好丈夫的病。人肉真的可以治病吗？"小姑瞪着两ä只秋水般的眼睛望着玉麟，转不转的。
"这怎么说呢。"玉麟感到很为难，"ิ可能有用吧！不然古书上为ฦ何常有割臂疗母割臂疗夫的记载呢！"
几个月后，玉麟感风寒病倒在床，连七八天，吃了十来服药都不见效。这天，小姑端来小碗汤："玉麟，你把它喝了吧，喝了就会好。"
"这是什么药？"玉麟问。
"你不要管，喝了再说。"
玉麟端起碗，汤上浮ด着几个油圈圈，碗中有块寸长三分宽的肉条。他望望小姑惨白的脸，有点怀疑。他放下碗，抓起小姑的手，大声说："你把手臂伸给我看！"
小姑两眼含着泪水，死死地把手缩紧ู。玉麟明白了，他抓紧ู小姑的手，带着哭腔说："傻姑，割臂疗病，那是古人心诚的表示，哪里真的就可以治病呢！你怎么下得手，割自己的肉。"ิ
小姑眼里的泪水流了下来，喃喃地说："你不是说有用吗？即使无用，表示ิ我的心诚也好嘛！"
玉麟哪里能喝下。从这碗汤里，玉麟看到小姑那颗水晶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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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三部曲血祭黑雨野焚第43节
作者:唐浩é明
时间天天过去，玉麟和小姑也天天长大。玉麟觉得自己不知从哪天起，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小姑，常常夜阑更深想起小姑，想得心里火辣辣的，恨不得立刻๑就把小姑娶ດ来作妻子。他恨外婆那时为什么เ不认小姑为ฦ干孙女，却偏要认作养女。外婆的女儿，就是自己的姨，有外甥娶姨ถ妈的吗？但小姑毕竟不是外婆的亲女，只要外婆说声，改养女为干孙女，不就行了吗？玉麟不敢向外婆开这个口，羞呀！小姑想得更多，更热切，她更羞于言辞。到了后来，两人在起，又快乐又痛苦。纯真的爱情，便被这人为的大石板压着，只能弯弯曲曲扭扭捏捏地萌生。
玉麟十七岁那年秋天，祖母在渣江病逝。父亲辞官，全家回原籍奔丧。行前写信给玉麟，要他在芜湖等候。玉麟从出生到เ现在还没有见过祖母面，但老人家去世，他也感到悲痛。更使他伤心的是，他就要离开小姑了。小姑听到这个消息，哭得两眼红肿。她请玉麟给她画幅画，画面是她自己想好的：株盛开的红梅，旁้边站着只威武的麒麟。玉麟懂得她的意思，按着她的构思画了。那ว夜，小姑房里盏油灯直亮着，她在用彩色丝线绣这幅画。那夜，玉麟躺在床上，直到เ天明未合眼。就要离开小姑了，他有种失魂落魄之感。第二天，小姑又绣了天。到了夜晚，小姑推门进来了。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拿出两ä双鞋子四双袜子，个精致的绣荷包，默默地递给玉麟。看着小姑面色憔悴，两眼无神，玉麟伤心。小姑又从怀里拿出那幅绣好的麒麟梅花图来，双手抖抖地送给玉麟。玉麟接过，只见那只麒麟用脸摩挲着身旁้盛开的红梅花，互相依依不舍。玉麟忽然把小姑紧ู紧ู地抱着，股热血在胸ถ中ณ奔涌，他似乎觉得今夜自己已经是个成熟了的真正的男ç子汉。他失去了理智，狂吻着小姑那张洁白细嫩的脸。小姑闭着眼睛，柔软地躺在他的怀里，温顺地接受着他的抚爱。当玉麟把她抱到床上的时候，她点也没有加以制止，只是用手指了指那盏忽明忽暗的豆油灯。
玉麟吹灭了灯
重新点燃油灯的时候，小姑已穿好了衣服，两颊红灿灿的，偎依在玉麟的肩上，喃喃地说："ิ玉麟，我的弟弟，我的郎君，我永远是你的人，三四年后你定回来。"
玉麟用手梳理小姑散乱的头发，说："小姑，我的姐姐，我的亲人，三四年后我定回芜湖来，那时我和你拜天地，洞房花烛。"
"莫这样急，玉麟，再晚点，妈妈今年七十多岁了，待她老人家百年后，我们再成亲。我不忍心在老人家生前不做她的女儿，而做她的孙媳妇。再说，你也还要抓紧时间用功，我盼望你早日进学中举点翰林，为彭氏光宗耀祖。三四年后你回芜湖来，我陪你读书。"
"好，小姑，我听你的，等外祖母百年后再说。我要用功，我要早点取得功名，让你当夫人。小姑，你等着我，三四年后我定回来。"ิ
"ิ玉麟，我等着你。此去衡州，登山涉水，你要保重，你要常常给我来信。"
玉麟跟着父母，带着十二岁的弟弟玉麒回到了渣江。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故乡，渣江在他的眼里是陌生而新鲜的。办完祖母的丧ç事，他就急忙给小姑写了封信，趁父亲发信给上司的机会，顺路将此信寄到芜湖。信中ณ还夹了首五律："ิ昔闻蒸湘水，今日到衡阳。树绕湘流绿，云开岳色苍。弟兄惭二陆，父母喜双康。风土初经历，家乡等异乡。"ิ他尽量写得浅显，为的是让小姑看得懂。怕小姑不明白"ิ二陆"ิ的典故，又在旁边用小字注着："系陆机陆云，兄弟二人以文才名世。"但小姑没有信来，玉麟知道，小姑寄信不容易。她只能ม趁舅父寄信机会才能捎来页纸几句话。有没有信来不要紧ู，玉麟相信小姑是时时刻刻在想着自己的。
谁知灾祸接踵而来，回渣江两年后，正在壮年的父亲却染病身亡。父亲临死时没有留给他别的话，只把本旧书珍重交给玉麟，告诉他：这是多年前位朋友送的。近几年来，夷人从水路侵犯我海ร疆ຆ，看来水师在今后会大有用处。原本想起复后，自己้训练水师用。现在不行了，要玉麟好好研读。
玉麟接过看，这是本从来没有见过的书，封面上写着：公瑾水战法。玉麟埋葬父亲后，杜门不出，在家细读公瑾水战法。这是三国时周瑜在鄱阳湖训练水师时所写的，内有水师的编制阵法训练等内容，是周瑜训练水师的经验总结。
玉麟认真揣摩周瑜的水师作战方法，平时常用纸船在池塘里模拟演习。他相信今后会有天用得上。
转眼回渣江已๐五年，玉麟二十二岁了。丧服刚除，提亲的人便络绎不绝地来到彭家。王氏也想早点抱孙，极力要儿子早成亲。玉麟心中想着小姑，根本不理睬这事。每次提起，均以年岁尚小功名未成相推辞。五年间，玉麟只收到小姑封信。信纸拿在手里绉巴巴的，凸凸凹凹不平。玉麟知道，这是小姑写信时眼泪滴在纸上造成的，真是"行书信千行泪"呀！小姑告诉他，外婆身体好，舅父母身体好，她的身体也好，媒人辞掉了几十个ฐ，天天巴๒望着玉麟回芜湖。父亲已๐去世，还回安徽做什么เ？安徽并没有彭家的根，彭家的根在渣江！玉麟看完信后苦笑着。他按捺着火般的思念之ใ情，耐心地等待着那天。
又过了两年，从芜湖来了封急信。信中说舅父去世，要玉麟前去吊唁。舅父无子，他爱玉麟，把玉麟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得知舅父去世，想起在舅父身边生活了七年之久ื，舅父的疼爱终生难忘。玉麟又想起风烛残年的外婆晚年丧子，不知有几多悲痛。玉麟心里很难受。他跟母亲商议，要把外婆和姨妈接到เ渣江来奉养。王氏为儿子的孝顺所感动，她不知，儿子固然是要奉养外婆，更重要的是天天和"姨ถ妈"在起。
玉麟路急如星火地赶到เ芜湖，祖孙见面，抱头痛哭，和小姑见面，悲喜交集。别ี七年，小姑已二十六岁，是个老姑娘了，她不能再不出嫁。看着悲痛欲绝的外婆，玉麟打消了立即成亲的念头。
玉麟护送外婆和小姑回湖南。路上，玉麟和小姑耳鬓厮磨，形影不离。七年的离别太久ื太苦了，从今以后永远不能再分开，过去的亏欠要加倍地补回来。船将到彭泽的时候，玉麟指着长江中高高耸立的小孤山，给她讲小姑和彭郎相望的故事：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对恩爱的夫妻，男的叫彭郎，女的叫小姑，在长江边靠打鱼为生，夫妻俩相亲相爱，过着幸福平静的生活。有年，彭郎病了，连半个月，不能出船打鱼。小姑偷偷地驾了只船下水，她要打些鱼来为彭郎换药治病。但那天江面忽起巨เ浪ฐ，小姑的船被吞没，她不能再回来了。彭郎倚门望江，声接声地喊着"小姑，小姑"。忽然，奇迹出现了。彭郎发现江心冒出了座小岛，看那形状，正是他的小姑所化。彭郎激动地扑向江中，向小姑奔去。个巨浪过来，彭郎与巨浪合成体。它日日夜夜拍着小姑，千百年过去了，永远如此。
"ิ这是你瞎编的。"小姑听着听着，脸上泛出红晕，笑着说。
"不是的，书上有记载。"ิ
"那ว为什么也叫彭郎，也叫小姑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江水在船底急速地流着，小姑躺在船舱里，心里感到无比的幸福。忽然，她想起彭郎和小姑的爱情，最后竟以悲剧结束，眼前似乎浮现层阴影，心中有种莫名的怅意。
老天真是无眼。正当这对有情人又开始朝朝夕夕相处的时候，个可怕的疾病已๐偷偷地缠住了小姑。天清晨，小姑起来到เ井边挑水，回来的途中，她觉得喉咙粘乎乎ๆ的，吐出来看，她惊呆了：竟是口血痰！小姑立时软瘫。她想起十多年前，父亲正是死于吐血。这可是不治之症啊！她明白，得这个病是因为多年来苦苦思念玉麟的缘故。她常常整夜整夜不眠，睡不着，就起来为玉麟纳鞋底。写信无法寄，她干脆把鞋底当信纸。这针ฤ线，便是对玉麟说的千言万语，就这样活生生地把人给弄病了。
"小姑，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把你的病治好。"玉麟挨着小姑的脸说。
"玉麟，你不要着急，我相信我的病会好。我现在有多幸福啊！我再也不要苦思苦想了。"ิ小姑把脸挨得更紧，两行泪水流在玉麟的脸上。
人力终于无法回天。小姑天天瘦了，干了。她再也不水灵灵嫩生生了。捱到เ第二年春天，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小姑却长眠在寸草不生的斗笠岭。玉麟悔恨不已。那时如果鼓起勇气跟外婆讲清切就好了。外婆那样的慈祥，对自己，对小姑那样的疼爱，她会宽恕我们的孟浪的。假若那时就携带小姑道回渣江，怎么会有今天她的早逝呢！玉麟捶胸ถ打背，呼天抢地，但已๐经晚了。在小姑的坟前，玉麟栽下棵枞树，又拿出那幅麒麟梅花图来，失神地看着，喃喃低语："小姑，我这生要画万幅梅花来纪念你，纪念我们生死不渝的爱情。"
那夜，玉麟用泪水作墨，写了两首七律。
少小相亲意气投，芳踪喜共渭阳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