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兰草扶她坐起身，往她嘴里塞个梅子，把药捧来给她喝。这位主儿就是利索，不像那ว些娇贵人，喝碗药还要底下人哄半天。她不是的，接过药咕咚三四一通灌，仰脖儿就给喝完了。兰草把空碗递给荷包儿，又伸进亵衣里掏了把背，身上还是滚烫，一点儿没出汗。药倒用了两三剂，不知怎么不见好。她犹豫了下“主子，奴才往乾清宫一趟吧！告诉万岁爷您病了，他一准儿来瞧您。”
走过那一截子就好了，夹道里往来的人也多，阳气很足。只是不知道皇帝在哪里，看时候已经到了未正时牌，按理是在乾清宫吧！到了日精门上问守门太监，小太监也闹不清，回身看见长二总管，忙虾着腰过去请示下。
如果嫁的男人是他，这会子不知道在过怎么样的生活。不过也无用，她这样的废人，连孩子都生不出，再恩爱只怕也经不住世俗的考验。无子是犯了七出的，说起来万岁爷真是仁慈，没有动她分毫，还能同她相敬如宾。她感激他，但是所处的环境又不容她不替自己考虑。丈夫过于宠爱妾，对妻来说终归是种威胁。素以眼下安分守己讨人喜欢，将来呢？圣眷日益隆重，到了难以控制的时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您谬赞了，当不起啊！”她平常不爱戴耳坠子，白生生的耳垂就在眼前，他趁着四下无人，一口叼了上去“我就知道你喜欢不正经的男ç人。”
这可不是想挑哪朵就是哪朵的，往皇后手边的炕几上一瞄，是朵兰花，素以抿着嘴笑“我不爱戴花，还是淑妃娘娘挑吧！”
慎刑司人来了，搬尸首都是大高个ฐ儿，典狱仵作上来检验，确定断了气，戈什哈把羊毛毯子一卷，包煎饼果子似的把主仆俩兜起来，扛着就往外走。长满寿有点兔死狐悲，对插着袖子摇头“就这么完了，何苦来哉。”
“主子这么看我，真叫我伤心。”她缓了缓道“主ว子虽博学，女科里的事知道的有限。有的孩子个头大，卡在产门里生不出来，稳婆就要请剪ຘ子。既然剪开了，后头少不得缝合…大半夜的，烛火摇曳瞧不真切，说不准是那时候遗漏的，怎见得一定是我使坏呢？”
皇帝怔了怔“你起来，有话慢慢说。”
她左顾右盼找不见人，问站班小宫女儿静主子在哪里，小宫女朝东一比划“我带姑姑去。”
皇帝托着茶盏刮茶叶末子，吹了吹，把眼前的热气吹散了，像走出了雾霾，看得也更加清明了“三阿哥的灵柩巳初运出宫，他是早夭，入皇陵不合适，朕折中挑了块地方，让他进西边妃子陵寝，算是在孝陵范围之内，也没有坏了规矩。”
皇后今儿打扮比平时鲜ຒ亮，忌讳三阿哥刚ธ卒没穿红，一件八团凤满地金袍子也够扎人眼的了。见素以进门上下打量“这是怎么话说的，瘦了一圈儿，没吃好睡好？”
她计较了下方แ试探“您会再给舒贵人一个ฐ孩子么？”
素以忙不迭下床，跪在红绿错综的新疆ຆ地毯上磕头，动作才做了一半被他拉住了，他劲儿大，稍稍往上一提就把她拉进怀里。就着昏暗的烛火打量她“怎么瘦得这样？”
另一个ฐ扭过头来一瞥“倷门槛ນ精咯，我袋袋里相一塌刮子两只铜板，倷要么拿去2。”
睿亲王是小人精儿，他嘴上不说，心里谢这位女科状元，要不是他，他也没法从娘肚子里出来。严å三哥出息不大，爱养个鸟，喂两条肥狗。羡慕他的长胜鹌鹑，见他就问哪儿买的，比瞧准了女人还上心呢！这回借着由头就赏他吧，自己也没闲心和他耗。他一听果然喜出望外，打躬作揖说谢谢，睿亲王摆了摆手，举步朝后面明间去了。
郑庄两位王爷面面相觑“二嫂子这是？”
极其不好的预感冲她涌ไ过来，她慌了神“那您今儿赏我的鹅油卷是谁做的？”
皇后娘娘待人这份温存真叫人感动，其实她也真可怜，不过想要个孩子，这也不是什么เ非分的要求。并不是说这点小恩小惠就能ม把她收买了，人心总是肉长的，素以自己想想，对她的揣度猜忌有点过，的确挺愧疚的。
静嫔昨天歇觉，枕头上平金打籽绣抽了丝，不知怎么勾住了耳坠子，一边耳朵眼儿拉得辣辣的疼，一看之下有点豁开了，今天说话就不停的掖耳朵。贵妃瞧了心不大舒服“怎么เ？我说的话不中听？”
静嫔当然不知道她在想这些，翩翩然到了她面前，笑道“自己姐妹，叫什么娘娘，你也太客套了些。我打听过你的年纪，你是八月里生人，我是六月的。我娘家姓和，你不嫌弃就叫声和姐姐，我虚长你两个月，受声姐姐也当得住。”
长满寿受宠若惊“小主儿这么抬举，真折了奴才阳寿了。您别忙，我传两句话就走。”一头说一头打量她，她身上一件蝶穿花杭缎夹袍，外面罩狐毛出锋小坎肩，临窗站着，耳朵上的翡翠坠子在窄窄的一道光里闪耀，映绿了脖子上的大片皮肤。长满寿很骄傲，仿佛她是他造就的，笑着往下躬了躬腰“小主儿晋了位就是不一样了，瞧这通身的气派，宫里哪个也不及您呐！”
他絮絮叨叨的说，素以鼻子直泛酸。他要不是个皇帝多好，现在这样，不敢敞开了爱，亲近也亲近不得，真要把人活活憋死了。
皇后转转护甲，才要说话，一回头瞧见正殿门上进来个人，忙起身叫了声万岁爷。
进了长春门，皇后身边的晴音正站在滴水下指派小太监换宫灯，看见她人影儿，立时满面带笑的迎了上来，抚膝一蹲道“给礼主ว子请安了，娘娘才刚还问您回没回宫呢，您就来了。今儿是您的喜日子，奴才先给您道喜。”
素夫人和素า以面面相觑，埋女儿红是南方的习俗，早年素以的阿玛在江浙一带干过十来年公差，两ä个闺女出生后各埋了一坛花雕在桂花树下。二十一年了，这酒现在挖出来得多大的劲儿啊，结果把小公爷给喝哭了。
老姑奶奶琢磨了下“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比秋家姑娘有出息就成。你和大妞子都嫁了好男人，说出来也敞亮。我自己没闺女，指着你们给我长脸子呢！一个福晋一个ฐ娘娘…”她盘弄着手指头，快活的合掌一拍“这么的就很好，很好啊！”说着让丫头扶着，摇摇晃晃往角门上去了。
素夫人束手无策“你想得太多了，未必是你看见的那样。小公爷认识大妞子，架不住上头拉错了红绳不是。”
素า以本来打算装聋作哑，他这么说，立刻回过头来问“您是怎么疼法？不做那种事就疼吗？”
在不在的，能ม先进去再说么เ？皇帝忍得浑身发疼，又不敢莽撞，怕弄疼了她，只好剪些边，一点点慢慢研磨。不能拥抱，心里就是空虚的。他把她拉起来，把小皇帝ຓ送进她手里，这是常来常往的把戏了，不用人再引导。不过这回倒不是上手就忙活，他的龙袍遮挡住了视线，只能凭感觉。她的手指若有似无的轻轻碰触，像探索，不放过任何一处。他忍不住低吟，在她唇上一含“好玩么？”
素า以过去屈了屈腿“谙达，我给主子送小食来，里头还没忙完？”
素以心头一松，上来搀他，边问他“怎么เ样？您长远不跪，这半天受不住吧？”
眼看着父子俩要反目，皇后唬得忙去求皇帝“从长计议，何苦顶撞皇父呢！你真是糊涂了，不怕害死素า以么เ？”
她身边嬷嬷看她脸色发青忙给她顺气，开解道“老佛爷且息怒，自己身子要紧ู，气坏了不值当的。有什么等太上皇来了再作论断，太上皇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子哪有不心疼额涅的道理。您先消消火，消เ消火…”
他举ะ步朝九经三事殿去，走了两步回头瞧，对皇后道“你去给太后请安，留神些，有事儿就打发人给朕传话。”
皇帝的折子批得差不多了，也开始按捺不住烦躁，一支紫檀管儿狼毫御笔掷出去老远，问长满寿“都说了些什么？”
她说着，曲腿就要跪下来。小公爷慌了神，赶紧的上去捞她“咱们不兴这个，万事好说，都是熟ງ人，值当这么动真格儿么！说实话，我也是刚从皇后主ว子那儿听说了这个ฐ消息，我…心里很难受。明明是指给我的福晋，怎么说话儿就变了呢！可是没法子，人在矮檐下，我想争也争不过。”
皇帝ຓ不解气，在她两边乳上捏了几下，手掌贴着她的腰线往下滑，曼妙的曲线过后就是玲珑的跨。他蹉跎一阵，打算继续向下进发，可她马上拽住了裤ไ腰带，警告他“别ี惹我翻脸。”
这种事拿出来说不大好意思，万岁爷果然是万岁爷，见惯了大场面，提起这个脸不红心不跳。她咧嘴笑笑，一个没忍住追问道“还能用别处？用哪处？”
皇后见势不妙忙安抚道“老佛爷息怒，这会子大家都在气头上，各退一步，从长计议的好。”
启祥门外的夹道不甚宽，正走着，远远看见对面来了个ฐ四人抬。渐渐近了，原来是密贵妃。看样子刚ธ从寿康宫出来，因为没有资格参加帝王家宴吧，到了饭点被轰出来了？
素以笑着登了车，打帷子回了回手“你们都回去吧，家里有什么事儿再捎信进宫来，我这一去不知要不要再等三年呢！”
小公爷没法子，胳ฑ膊拧不过大腿，硬碰硬，他只有吃亏的份。耷拉着肩头一副吃败仗的模样，扫袖请了跪安，临走瞧素以一眼，蔫头耷脑แ的往胡同口去了。
“额涅别ี站着，您也坐。”小公爷讨好的说“我这么冷不丁的来，事先也没派人过来知会。原本以为能陪阿玛喝趟酒的，今儿没机会就等下次吧！其实上回在键锐营咱们爷俩就见过面，只那时候没想得这么长远，也没料到会有今天。”
“阿玛才刚ธ说要下棋，儿子想起冬至那天接的一封折子。认真说，是扬州盐道小吏们上的请安折子。旁的没什么เ，里头附了张陈条，儿子看了很心惊。”皇帝顿了顿，看太上皇脸色，果然见他拢起了眉头。
素以吓一跳“您别这样，何苦迁怒不相干的人！”她弯着眼睛笑“您瞧我也没什么好的，我脾ຆ气冲，脑子里又少根筋，我还是个捏不住的油葫芦，偷奸耍滑无恶不作，您看久了会恶心的。”
怨天尤人没有用，她心里有他就要为ฦ他着想。反正只要太皇太后活着，他们就没有好结果。再加上她抱定了要出宫的决心，她和他前途更加渺茫了。所以在皇帝ຓ高声抗辩“朕不答应”的时候，她在毯子上泥首一拜，颤着声道“奴才谢老佛爷恩典。”
口头上是这么说，心里到底有忌惮，唯恐皇父多心，届时腹背受敌更糟心。怕她失望忙又安抚“要见有的是机会，等时机再成熟些吧！依我说见了还要磕头行礼，有什么意思？不如不见。”
她侧过身来和他面对面躺着，笑眯眯的在他的红唇上啄了一口“好话不说第二遍，您自己琢磨去吧！”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半天，吃不准要不要回信。要是回，该说什么？说她也想他？还是摘两句诗表表心意？计较了很久最后作罢了，把折子收进怀里，看时候快到他进膳午睡的点儿了，说话儿就回养心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