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容啊。”我叫他声。
“我在呢。”华鉴容应道。
我定定看了赵静之很久，他就直这样跪着。我忽然笑出声来：“静之，我本来只是担心你不快乐。其实，今天我除了说以上的话，还想请你来与我和琴的。但是夜太迟了，你跪安吧。”
赵静之低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陛下，今后的形势真是难说。陛下是至尊，臣在这里天，就会对陛下直说些话。扫了陛下的兴致，很抱歉。”
处在我的位置，最会的大概就是装模作样。我把自己包裹在金色的裙裾中ณ，浓密的发髻上插着显示身份的龙凤装饰，甚至把自己有些苍白的脸用脂ฦ粉伪装得无懈可击。我身边坐满了人，我的耳朵里都是他们兴奋的笑语，可我还是觉得孤单，我冷眼旁观，原来欢乐属于别ี人。
我的亲信宦官杨卫辰，是个机灵的少年。他假装为ฦ我斟酒，不动声色地为ฦ我换着面前的果盘，但他知道，我几乎没有吃什么。杨卫辰是我最喜欢的宦官，可以做到与君王同步。我在心中叹口气，对他笑了笑。他默默地看我眼，温顺而体贴。
我拨开帐帘，见竹珈穿着单衣，站在我的面前，后面跟着他忐忑不安的奶娘。
我笑了：“这是做什么？”竹珈张开手臂，钻进了我的被窝。
我示意阿松退下。
“你是不是怕了？”我把竹珈冰凉的脸蛋贴到我的胸口，问他。
“不怕，我有松娘陪呢。娘，只有个人”竹珈含含糊糊地说。
我心头热，抱着竹珈亲了又亲：“傻孩子，我有竹珈呢。不管你身在哪个地方แ，娘的心里都有你的。”
第二日清早ຉ，我破例陪着竹珈上学。华鉴容冒着大雪而来，已经在上书房等候多时了。他见了我，笑得很温暖：“皇上，也来了吗？”当竹珈的面，又在上书房，我们也不好互相表示ิ出亲密。然而，我看到他，全身寒意顿消。
大雪天，上书房里阴暗。宦官们提着盏盏白色的纱灯，进入书房，添墨供茶。华鉴容讲到“仁者爱人”，竹珈忽然说：“少傅，可不可以把这四个字写给我看？”
华鉴容欣然从命，我也走到他们的身边。华鉴容写完了仁者二字，我拉住他的袖子，接过他的毛笔，继续写了两个ฐ字：爱人。
“这就是孔子说的，仁者爱人。”我告诉竹珈。
竹珈默读四字遍，看看我，又看看鉴容，笑得可爱极了。
冬末，扬州ะ将军庞颢来朝。革新的开头那么轰轰烈烈，到了这个冬天却慢慢地缓和下来。我打击了贪吏的气焰，顺利地推行了科举，在民间已经取得了不错的威信。虽然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推行新政，但我并不急于在此时与保守势力争个ฐ鱼死网破，实际上我在暂时退让。当然，对于个皇帝来说，退让也要做得有技巧。
华鉴容的手腕仍是相当强硬的，他现在成为了勿庸置疑ທ的宰辅。近半年，华鉴容的关注力主ว要在于军队，增强军力，改善军备，训练支协同作战的军队，对他而言是首要的大事。我喜欢听华鉴容对我讲他的梦想，但我也隐约担心，因为鉴容并不是天子，个ฐ臣子的强势，并不定会给他带来幸福。然而，年中，即使有时候我和鉴容亲密地谈话散步，也没有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
庞颢到京，首先就去了太尉府。这是不合朝廷规矩的，我夜里从太平百万#ี
小!说的奏报中看到了这点。很奇怪，我并不是对鉴容的势力不快，也不是猜忌庞颢的忠诚，但我以女性的直觉，嗅到了暴风雨之前的气息。除了鉴容，我无法对任何个人倾吐自己对于国家未来的不祥预测。涉แ及他的些事情，在每每想到เ他骄傲明亮的笑和坦白深邃的眼睛后，我也没有说。
第七章梦醒语兮4
第二天夜晚，庞颢入宫，我在华鉴容的陪伴下召见了他。他有些胖了，却并没有失去锐气。我面前这个桀骜的男人，像匹圈禁在马厩中的天马，雄壮，而极不自在。
“你胖了，扬州真是好地方。”我微笑着说。
庞颢的脸红了，我不明白，他这么เ个ฐ剽悍而老练的男子，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会脸红。第次见到庞颢，是那年破城之ใ日，我和王览进城后，我对着禁城里跪迎我的御林军军官们点头。庞颢的手上还在流血，那ว时我说：“你们这次抗击叛逆，坚守朕的皇宫，真是勇敢。”我转向庞颢，把自己้的丝帕递给他：“你还在流血呢。告诉朕，你的名字。”庞颢的脸就红了，他说：“臣，名庞颢。”
七年过去了，庞颢还是如此。
“因为没有仗可以打。”庞颢道。
我摇摇头：“没有好啊。朕还希望太平日子可以长点，你们武将总是气势极盛。朝廷若真要进行战争，各方面都会困难。南北之间的战场集中ณ在我国的稻米之乡，当年父皇北伐后，财政连续三年都很窘迫，还曾经发生了饥荒。淮王谋反时生灵涂炭的场面，你也还记得。”
庞颢点头：“是，不过恕臣直言，躲得了初，躲不过十五。北朝新า帝好大喜功，行事怪僻，谁知道哪天”
我打断他：“他直如此。但他耽于享乐，倒不定会辛辛苦苦开战。”我瞥了眼华鉴容，不露声色地笑着问庞颢，“太尉送给你的美人，你可合意？”
华鉴容眸光闪。庞颢忙道：“臣收下了太尉家的两名乐่伎，此事理应上奏，是臣忘记了。臣多日没有拜见太尉，昨天到เ京后时疏忽了规矩，请陛下恕罪。”
我笑道：“无妨。朕本来就想赐给你几个ฐ宫人的，太尉深知朕心，代朕行事，有什么不好呢。”
我宽慰庞颢：“这些都是小节，将军不必拘泥。你我君臣同心，才是国家之福。”
庞颢告退，华鉴容就说：“他与宋鹏是不同的人。宋鹏是个ฐ儒将，而他是猛将。如果面对战争，他会嗜血，宋鹏就不会。”
我笑了笑，冬天，暖阁里还是热得人出汗，华鉴容的嘴唇呈现出枯燥的红色。我把自己的蜜糖水给他：“你喝了，润润吧。你们男ç人，火气怎么那么大？”
华鉴容随便喝了几口，笑出声：“如果我每天都有御赐的蜜糖水喝，哪有那么大火气？”他正色，盯着我，“我也不是个嗜血的人，但我不会害怕战争。只要有人想伤害到我最重要的，我绝对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叹了口气，华鉴容的心情，我希望自己可以不懂ฦ。但是，人非草木。年以来，我们日夜相对，朝堂书房议政，花前月下闲谈。能陪伴着我，他已๐经满足。可人心总是肉长的，我给不了他更多，心里的愧疚倒滋生出来。
关于华鉴容的谣言从来就没有断ษ过，随着他的权势到达顶峰，他和我的浪ฐ漫传说已经遍布全国。对于女帝ຓ与太尉，百姓们并没有恶意，反而当成是件名垂千古的风流事来说的。我们两ä个都还年青，容貌又适合做故事中的主角。我们从小起长大，没有人不知道。宽容的文人墨客，善良的市井群众，甚至如膜拜偶像般喜欢着我们俩。可是在争权夺利ำ的政治圈子里，鉴容开始承受嫉妒的冷箭，我几乎每天，都收到内容相似的信件。在他们的眼里，华鉴容是少年显达，刻薄不省事。是大权独揽，跋扈之人。他的努力，因为他对我的感情，成了某些人攻击他的借口。要知道，他是多么骄傲高贵的男人啊！可是
鉴容在灯火下轻拂我的头发，他默默地看着我，轻松地笑道：“你想太多了，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明天该教太子读诗经了。太子天赋过人，我这师傅是不可以懈怠的。”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么？那可不适合孩子。”我笑了。
“你自己读的第篇就是这个你以为ฦ我不知道你偷看我的书？其实你是聪明的，那ว时候大家认为你太小，还不识字。我就知道你在装ณ，只是不高兴揭穿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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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梦醒语兮5๓
我对他欠身：“那么，就不要让我儿子重蹈覆辙了。”
华鉴容笑道：“不会。只怕他更聪明些，早ຉ就青出于蓝，胜于我们这辈人。”
我握住华鉴容的手：“外面下雪了吗？”
他温柔地笑着，眼睛扫过我的面庞：“雪早就停了。再说我要去哪里，风雪是绝挡不住的。”
这天夜里，我看到了个惊人的奏折。
庸州刺史鲁爽卫将军柳昙，竟然联合文武官员五十四人，要求我给太尉华鉴容封王！我再次回想起柳昙此人，他是皇亲，但他与皇室的关系从来谈不上密切，传言他曾经是吴王的知己。现在他要给同为皇亲国戚的华鉴容加尊衔，是审时度势？还是哗众取宠？他不像个权力中心的人物，好像也没有政治投机的必要
最近半年，我直保持缄默，把那些针对鉴容的匿名或署名的信件烧毁。可是，他们居然不许我这么做！如今，等于把我和鉴容的关系推到เ了台前。我呆了半晌，心里好像有许多蚂蚁在啃咬。身体上的脉搏跳动得厉害，额头上渗出了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