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问题意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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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菲利普说我们去香格里拉时,他很惊奇:“香格里拉?不是那个连锁饭店吗?”不是的,我说,饭店窃取了中ณ国西南高原上的一个地名,香格里拉是藏语,据说意思是“心里的日຅和月”,或者“圣地”。中ณ国西南,是满身长毛牦牛吃草的地方,是野花像地毯一样厚铺满整个草原的地方,是冰河睡了不醒的地方。怕他不愿意去,我把我心中想象的香格里拉描绘给他听。

香格里拉其实是个小镇,小镇原来叫中甸è,“甸”,是草原的意思。中甸政府把小镇的名字正式改称为香格里拉,意图不难猜测,大概ฐ就是想用这个ฐ西方人熟ງ悉的名字来吸引观光客。但是,想象一下:哪天哪个城市๦决定改名叫“乌托邦”,于是我们就会在机场里听见广播:“搭乘ka6๔66飞往乌托邦的旅客请到三号门登机”;怪不怪?

一个只有2万人口的小镇克伦堡,听起来好像会让你无聊死,尤其对我们年轻人,可是,我觉得它是“家”,我感觉到一种特别的眷恋。人们可能会以为,这么小的小镇,文化一定很单调,里头的居民大概都是最典型、最没个性、最保守的土德国人。其实正好相反,克伦堡国际得很。就拿我那三个ฐ最好的朋友来说吧,你或许还记得他们?

穆尼尔,是德国和突尼斯的混血,生在沙特阿拉伯,然后在杜拜、突尼斯ั长大。佛瑞弟,跟我“穿一条裤子”的哥儿们,是德国和巴๒西的混血,除了德语之外,会讲葡萄牙语、西班牙语、法语和英语。大卫一看这名字你就知道他是犹太人。大卫的母亲是德国人,父亲是以色列人,所以他也๣会说意第绪语。然后是我自己,是德国和台湾的混血。我们四个死党走上街时,简直就是个ฐ“混血党”。但是你要知道,我们在克伦堡一点也不特别ี,我们这样的背景几乎是克伦堡小镇的“典型”。死党外一圈的好朋友里面,我用手指可以数出来:印度人、巴基斯坦人、土耳其人、西班牙人、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韩国人……当然,不同的文化背景确实有时候会引发争执,但是大部分的时候,“混血儿”和“混血儿”之间还处得特别好,特别有默契。

最怕的是,一首好歌变成流行曲时,它就真的完了。不管那ว首歌的歌词有多么深刻๑,旋律有多么好听,当每一个ฐ人都在唱它,每一个酒馆里喝得烂醉的人一边看足球赛一边都在哼它,这支歌就被“谋杀”了。再好的歌,听得太多,就自动变成kitscນh!所以我绝不“滥”听歌。有时候,我会放30่首歌,一支一支听,心里其实一直等,等着那ว一首歌出现。终于等到的时候,那个美感值更高。

在一个周日的早上懒洋洋地醒来,看见外面纯净深蓝的天空,可以听一支深爱的歌——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呢?

局也๣知道,但是从来没管过。怎么这一回,突然这么“积极”啊?

看我能不能跟你说清楚。德国中学分成三类,你知道的,“主ว干中学”(五年级到เ九年级),是最基本的国民基础教育,学生毕业之后通常只能开卡车、收垃圾、做码头工人等等,甚至根本就找不到工作;“实业中学”(五年级到เ十年级),主要是职业教育,培养各种工匠技师,从面包师、木匠锁匠到办公室小职员,都是这里出来的;然后是gymnasium“完全中学”(五年级到十三年级),等于是大学的先修班,培养将来的学术菁英。我们的学校是一种综合中学,三类都在一个ฐ校园里。

mm,你说我“反叛权威”对还是不对?现在,我得到เ什么?他很快就要退休,而我,得到一个烂分数,外送一个被破坏的名誉。

我不是不知道反抗权威แ会有后果,也想过是否闭嘴做他的乖学生,但是最后,我还是用消极“罢课”去抵制他,因为我实在受不了无知的人假装有知识,还要来对你指指点点。我的理性毕竟败给了我的情绪。而现在,他给我这么多麻烦,我的好胜心又被挑起,我想:嘿,我就做给你看,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英文成绩扳回来。这样,他是不是会开始理解我反对他是因为ฦ他教学太烂?

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反叛”的东西了呢?这个ฐ社会是不是真的,如我前封信所说的,是否,没有什么不公不义แ值得我们去“革命”,没有什么เ理想和价值值得我们去行动呢?

我想是有的,还是有的。

而我,有多爱玩呢?即使是旅行,够了也就够了。新鲜ຒ的地方、新า奇的经验,也๣会让人疲倦。这时你就只想蜷在自己房间里安安静静地看一张盘片或者和一两ä个好朋友坐下来喝杯饮料、聊聊天。mm,我不是个兽性发达的叛逆少年,所以

请不要下断语“判ศ”我。

巴塞罗纳比较有意思。我们是五个ฐ人,租了一个公寓,一整个ฐ星期只要500欧元,放下行囊就出去逛了。那么多的广场,围绕着广场都是美丽得惊人的建筑,不论古典的或是现代的,都那么美,雕塑也是。每天我们都在用脚走路,细细发掘这个城市๦。我觉得巴๒塞罗纳是我所走过的最美的城市之ใ一,而我走过的城市还真不少了。

有一天晚上我们和一个在美国认识的朋友碰面,她是委内瑞拉人,在巴塞罗纳读书。她就带着我们走遍了老街老巷。这就是欧洲的美好之处:往任何一个ฐ方แ向飞两个小时,你就进入一个截然不同的文化。在美国就不行了,飞到哪儿都千城一面。

这一两年来,我有个ฐ感觉,好像德国文化像浪头一样起来——我说的当然是流行音乐、时尚、电影等等通俗文化。好莱坞文化本来也笼罩一切的,但是最近,突然有好多德国电影,譬如“再见列宁”,还有“曼尼图的鞋子”,大大走红。一群很年轻很杰出的德国演员,突然出现。还有流行音乐่,本来只听美国音乐的我们,也开始听起德国的创作了——

我得走了,因为ฦ练球的时间到เ了。不是我自己踢,每个星期六是我当教练。你不要笑,mm,这群孩子足球员,我从他们四岁开始教,现在他们六岁了,非

离渔村不远的地方有条河,我每天上学经过都闻到เ令人头晕的怪味,不知是什么เ。多年以后,才知道那是人们在河岸上烧废弃的电å缆;那个村子,生出很多无脑的婴儿。

我不知道什么叫环境污染生态破坏。

于是我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以通信的方式共同写一个ฐ专栏。条件是,一旦答应,就绝不能半途而废。

他答应了。我还不敢相信,多次追问,真的吗?你知道不是闹着玩的,截稿期到了,天打雷劈都得写的。

安:……我是个自觉程度很低的人啊,我只是觉得自觉很重要。

m:说说看嘛。

安:……譬如说,我尽量不喝星巴๒克的咖啡。我基本上不去超市买东西──我去个人开的小店买,即使贵一点,我也愿意。我不去连锁店买光盘或买຀书๰……喔,还有,我不吃濒临绝种的动物,也๣不买຀动物的皮毛……

菲:我们在云南就不买຀豹皮。可是安德烈,你在香港,不去星巴克或者太平洋咖啡店,就没地方去了。

m:安德烈,我发现你不随手关灯,也๣不在乎冷气一直开。你对环境没什么“问题意识”是不是?

安:对啊。

菲:你应该去买德国力荷牌啤酒。他们说,你买຀他一箱啤酒,就救了一平方米的南美雨林

──因为ฦ他们捐出一定比例的利ำ润拯救雨林。

安:两种品牌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会拒绝买那ว个没有道德承担的品牌,譬如说,特别粗暴地剥削๦第三世界的厂商的品牌。

m:那你有很多牛仔裤ไ是不能买的。台湾商人在尼加拉瓜的工ื厂,每一条牛仔裤ไ在美国卖出2199美元,给工人20分钱。

菲:妈妈没资格批评人家啊。她自己้都是到超市去买຀菜的。

m:喂,香港是“李家城”你知道不知道啊?别说超市๦了,你的电话、电灯、公车、船运,你读的报纸,你上的学校,你住的房子,你生产还有临终的医院,生老病死都给一家包掉了。不过……我并不总是去超市的,有时间的时候,我会老远坐电车跑到湾仔老街市๦去买花。

菲:可是那不是要被拆了吗?

来源:(-亲爱的安德烈(全文)(十一)_浅蓝淡妆_新浪博客

m:……

安:哈哈,去澳门买菜吧。

菲:安德烈,澳门是赌王何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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