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沂的脸皮抽了抽。
长安却径自点点头：“北释说这叫做口是心非，就好比嘴里说着喜欢这个人，心里其实很讨厌他，嘴上装作不以为然，心里却很喜欢，女人尤其如此……为什么你也这样？”
他没有亲人，有一些朋友，大多也都跟他是一样的人，更不敢奢望讨个ฐ老婆。
讨了来也没什么用，说不定过两天就死了。他每日奔波，不过为了完成雇主的任务，得到เ更多的钱、更多的资本，然后去找雪狼部落的荆楚报仇。而报了仇以后干什么เ呢？他全无头绪，想不出来，也没有什么เ期盼。
这只是他复仇的第一步。
华沂轻易地就甩开了缠上来的三四头巨兽，飞快地往密林深处跑去。巨兽们本能地追上，不过一会的功夫，整个队伍就被分成了明显的两端，华沂猛地高高跃起，脚踩上了一棵树干，雪白的巨เ兽在空中ณ利索地打了个转，一口咬住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ฐ兽形兽人的脖子，那ว人连一声也没吭，脖子上便多了两个血洞，他们落地的时候，华沂口中的兽人便已๐经没了气。
然而另一方แ的赤膊男人却丝毫也不为ฦ所动，看来哪怕是华沂脱下裤ไ子来向所有人展示ิ他其实没有那玩意，这赤膊人也决定相信自己的消息来源，他又往前踏了一步，兽爪在夜色和火光下发出可怕的寒光，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别废话，我知道那ว东西就在你手上，我还知道，你就是‘银牙’，装什么เ蒜？！”
华沂瞪大了眼睛，对他呲出了一口牙：“什么金牙银牙？我的牙是自己爹生娘给自己长的！呸，老子要是什么大人物，还用得着半夜荒郊野外地睡迎屋，还能让你装大爷，早一巴๒掌把你拍死了。”
长安蹙着眉，思考了好一阵子，终于决定让事实说话，他要亲自尝尝这东西到เ底是个ฐ什么เ玩意。
这一回他小心了些，只尝了小小的一口，在嘴里含了一阵子，企图从那又呛又辣的味道品出些其他的滋味，然而他愁眉苦脸地品了半天，终于还是小脸一皱，艰难地咽下去了，一路从嗓子眼辣到了胃里，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烧起来了。
长安：“……”
北释舒爽地“哈”了一声，一低头，发现那ว小狼崽子正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便好像从中得到เ了无限的娱ຉ乐，大笑道：“想喝就自己้动手，等你砍够了树枝，再给你搭个棚子，否则你就给我睡屋顶去。”
然而要退回去，他却又不能。
烧死了木匠，从阿妍家里跑了出来，长安觉得自己是彻底背叛了哲言的遗言。
老天却好像要专打他这条落水狗一样，那ว大蟒蛇竟然在家，它没想到เ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连它的洞府也敢擅闯，登时险地吐着信子，缠上了华沂。
要是平时，这比人腰还些的大蟒蛇虽然可怖，可华沂也并不会太把这东西放在眼里，可是他知道，兽人化兽以后，五官六感比人形的时候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倍。他连大气都不敢出，别说化兽或者跟这畜生搏斗了。
长安踮起脚๐尖，双手接过那把刀片，模仿着中年人的模样，右脚往后一步，身体略微往前倾，然而他并没有像中ณ年人那ว样直接一刀劈下，他知道自己没有那样大的力气，长安脚尖轻巧地踩了一下地面，借助着跑动的力量，而后沉肩，提刀，用腰的力量把锋利的刀刃送出去。
嗯……似乎不对？
他情不自禁地化成了兽，横冲直撞地连抓带挠，要把长安摔下去，长安被他甩得晕头脑แ胀，快要吐出来了，可他就是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死死地忍住，骑在小兽的脖子上，咬着他的耳朵，就是不松口。
小兽人的耳朵是弱点，很快便汩汩地流了血，他疼得翻滚在地上，露出了肚皮。
大长老顿了一下，问道：“首领是在说四少？”
“可不就是他么。”首领ๆ轻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除了长得像我，其他的都像他那蠢货阿妈，要是个亚兽或者女孩也就算了，他的哥哥们总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小妹妹，可他偏偏还是个……”
男人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徒劳地用手指蹭去婴儿脸上的眼泪。
“别ี哭了。”他这样说道，自己้的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婴儿的身上，“我们都得活着，知道么เ？即使我们都是没用的人——可没用的人，难道就不能活了么？”
可麻烦得是，他要杀的华沂却始终谨小慎微，随着他们一天一天地靠近目的地，长老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他不敢贸然在华沂的食物里加料，这些亡一个个ฐ死人堆里滚过来，谁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能耐，银牙自己้不肯放下戒心，万一打草惊蛇便不好了。
长老没办法，只能暗中ณ和老瞎商量。
长老问道：“找不到机会，怎么办？”
老瞎轻声道：“别ี慌，往前六十里，有个ฐ山坳，我算了算，以我们的脚程，正好可以赶在秋狩节的时候到เ那里，去弄些美酒，再买些漂亮女人回来，咱么叫银牙好好地过一个节，绝不让他离开那个谷地。”
长老皱着眉想了片刻，问道：“你觉得行？”
老瞎冷笑道：“年轻人，血气方刚ธ，银牙是什么人？我知道他们这些亡，过得拼死拼活的日子，然而除了酒与色，便再没有别的慰藉了……他走了这样一路，到了那ว时候自然会放松警惕，你放心。”
长老于是捧了老瞎的金科玉律，果然暗中派人到附近的部ຖ落里去搜罗买人。显然是这种事办得多了，手下人效率超群。
买来的有些是周围部ຖ落中ณ穷人家养不下去的，也有些是漂亮奴隶——部落战争中战败一方的人如果不被杀光，便是这样的命运，甚至有一种行商，行走于整个大陆之上，做得便是卖人的生意。
老瞎年纪大了，喜欢思前想后，见华沂形影不离地带着那ว吃饱了就睡的亚兽少年，特地考察一番๘，结果发现那少年哑得很有个，完全我行我素า，对周围一切都毫无兴趣，两人之ใ间……就目前看来，是没有半点暧昧情愫的。
老瞎认为，如果华沂有那ว个意思，一定是还没得手，于是为ฦ求做事周全，他特意嘱咐长老，不光买了女人，还买了几个容貌清秀的年轻亚兽人。
等到秋狩节的那一天，这群漂漂亮亮的男ç人女人排成一排，在一起一跪，任人挑选的架势，把华沂也给吓了一跳，他没想到เ大长老肯为了他下这么大的本钱。
秋狩节乃是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整个大陆上最盛大的节日，是所有人的狂欢——除了大长老的十几个磨刀霍霍准备杀人的心腹，其余人都诸事不禁。
于是夜色一降临，人便不是人了。
华沂被一男ç一女两个ฐ人纠缠，又不得不敷衍，他一眼瞥见长安一个人打着哈欠、没睡醒似地坐在火堆旁้边，便不知为ฦ什么，忍不住要找他的碴。
华沂轻轻推了身边的女人一把，指着长安道：“那是我的小兄弟，自己怪没意思的，你去陪他坐坐。”
长安闻言，呆呆地扭过头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女人本来不情愿，一眼看清少年映在火光中ณ的脸，顿时愣了愣，随后忙不迭地凑了过去。
长安不知道这女人为ฦ什么เ突然凑过来，眼见她越来越近，还以为她要坐在这里，便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一点，给她让座。女人被人贩子调教了几年，什么เ样的人都见怪不怪，还以为ฦ他是害羞，便呵气如兰地将胳ฑ膊搭在了长安的肩膀上，长长的手指点着他的鼻尖，笑嘻嘻地问道：“小兄弟，多大年纪了？”
长安从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两ä只眼睛不由自主地去看那ว点在他鼻子上的手指，险些对在了一起。
女人“咯咯”地笑了起来，伸手去他的脸，生生把长安出了一身皮疙瘩。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往后一退，正襟危坐地皱起了眉，一只手下意识地搭在了他的刀柄上。
可别人又没把他怎么样，只是一下他的脸而已๐——北释和阿妍都过他的脸，虽然他们的法都没让他觉得这么เ别扭过——他的脸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都不能一下，总不能因为ฦ这样一点毛蒜皮的小事拔刀。于是长安只得浑身紧绷地随着女人靠近往后退去，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跟女人大眼瞪小眼。
女人见他有趣，一边娇็笑着扭动着腰，一边逼着他往后退。
把华沂笑得直捶地。
长安脑แ后没长眼，慌不择路地退着退着，便不小心坐到了一个人脚上，那人轻轻地“啊”了一声，长安悚然回头，发现是一个ฐ妖娆ๆ得不像男人的亚兽男子，他正坐在同行的一位兽人身上，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衣衫半退，腰肢正像一条蛇一样地扭动着。
兽人和亚兽同时转过脸来看着这漂亮又冒失的少年，兽人眼睛里突然冒出诡异的亮光，重重地顶ะ了一下身上的亚兽，亚兽嘴里发出一声拉得长长的又甜又腻的轻吟。
那声音有如实质似的擦过长安的耳朵，长安一激灵，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蹦了起来，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女人却趁机爬了过来，抓住了他的脚๐踝，一点一点地往上。
长安忍无可忍，眼皮直跳，正要抬腿一脚将人踹出去，看热闹看得好好的华沂却突然站了起来，挥开女人的手，解了长安的围，若无其事地笑道：“行了姑娘，他还小，别欺负他了。”
然后他又带着笑容冷冷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兽人，将长安捞出了火海，那兽人接到เ警告，终于颇็为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华沂从身后拎起长安的腰，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这少年脖子上竖起来的汗毛，忍不住凑到เ他耳边笑道：“怎么，没见过？你不会连他们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吧？”
长安颇็有常识地说道：“我知道，他们在生娃娃ใ。”
“哎哟，”华沂听了啼笑皆非，只得表扬了他一句，“你知道得可真多。”
他故意背对着巨山长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长安，叫人从后面看起来，就像是他亲密地抱着这个少年在低声说话似的，然后男人的笑容淡了下来，嘴唇几乎不动地轻声对长安说道：“老鬼要杀我，若我没猜错，今夜过了就会动手。”
长安神色一凛。
华沂的表情却很平静，依旧用细如蚊蚁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一路上我没让他们找到机会，想必是把老东西逼急了，难为ฦ他这么短的时间找来这么เ多人做戏，多半是老瞎那个狗东西给出的主意，不过我也不怕，我几个朋友在洛桐的部ຖ落里，想必已经有对策了，但不知道他们能否赶到，若是今夜动手，我一个ฐ人恐怕是应付不来的，到时候多依仗你了，兄弟。”
长安听了，点头“嗯”了一声，便再没了别的表示。
华沂知道，他和这个ฐ少年大半个月以前还是陌生人。然而他当机立断地把信任交付给了对方，仿佛是用了壮士断ษ腕一般的决断和勇气。
十年了，他依然记得那ว个河边的幼童那ว清澈的笑容，华沂有种奇怪的想法——如果这个人也不值得相信，那么เ他觉得自己้头十几年的生命，简直是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小心。”华沂搂住长安的肩膀，耳鬓厮磨一般地凑在他耳边说着话，脸上还带着仿佛沉醉着什么เ的笑容，没有第三个人听见他说了什么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