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垂下了眼，在一片火光之中，那侧脸便显得分外清秀柔和。
华沂走过很多的部落，见过很多首领的老婆女儿、以及一个ฐ个花枝招展的乐่师，这一刻，却感觉他们都没有这返璞归真一般的少年来的好看。
华沂两口黄汤下肚，变得比平时还话唠——这一点他实在跟北释像一个阿妈生出来的。
他端着酒碗晃了晃，感觉鼻子里出的气都似乎比平时热上一些，便对长安轻声说道：“也是，你还小呢……人长大了，血就容易冷，女人的血可以冷，但是男人的血不能ม冷，冷了就动不了刀、杀不动人、也见不得血了，得靠这口酒，才能ม让人的血重新热起来。”
华沂想说“你自己้听听，你问得这叫人话么เ”，然而他看了长安一眼，却又啼笑皆非地不愿意这样说了，面对长安，他发现自己似乎总是发不出脾ຆ气。
“这道理你都想不明白么？”华沂顾左ุ右而言他地翻了个白眼，故作高深地忽悠道，“你这无知的山里野孩子，知道我唱得这首曲子叫什么เ么เ？”
可他活得这样没滋没味，却依然不想死——拼了命地也不想死。
有一次敌人将他的肚子都剖开了，他也硬是把流出来的肠子自己塞了回去，爬着等到เ了接应他的同伴来。华沂一方面做着这种总是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中的活，活得像个ฐ亡命之徒，对自己的命也不是很珍惜，一方แ面又对“活着”这两个字有种凶狠的执着。
华沂的脸上沾上了一串血珠，他不在意地甩了甩，向第二个ฐ兽人扑去。
然而那人却转身便跑，动作简直毫不迟疑，华沂脚步一顿，他立刻๑意识到了不对，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赤膊男人听他出言不逊，兽爪倏地一合拢，坚硬的指甲发出让人牙酸的碰撞声，华沂仿佛受到了惊吓，连滚带爬地往屋子一角扑去，从怀里出一个布包，将手探进去，随手抓出了一个ฐ什么东西，指着赤膊男人大惊失色地叫道：“你！你别过来！过来我对你不气！我给你下毒，毒死你，你信不信？”
门口的兽人们面面相觑。
那些笔直的树在眼前晃来晃去，一刻也不停，长安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歪歪扭扭地走了几个螃蟹步，一头栽下去，醉得不省人事了。
自此以后，长安就明白了——北释是个大怪胎。
长安对着他磨了磨牙，接过小刀，不假思索地往树枝上用力劈去，然而“呛”一声，刀片竟然给崩了出去，树枝上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长安愣了片刻，随即拿出了他砍食人花的那ว股没完没了、不是你死便是我死的劲，对着那琼浆树连砍数刀，不一会便气喘吁吁起来。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说出去的话就不能往回收，点了的头，就不能出尔反尔。
这是哲言从小耳提面命的东西——哲言大概自己้活得就十分窝囊，老是想把长安培养成一个硬汉，这些话每天晨昏定省，他像念经似的，总要跟长安念叨一番，否则ท就觉得这一天缺了点什么。
更何况他深处蛇洞里，窄得连身都转不开。
大蟒很快便缠上了他的身体和脖子。
中ณ年人见了，摇摇头，才要说什么。
却只见长安头也没抬，又往后退了几步，再一次调整自己้的姿ู态，这一会，他出手的分寸比上一次准确了许多，递出刀尖的一瞬间微微侧身，极好地弥补了他手腕上没什么力气的缺陷。
这再次叫长安抓住了机会——兽人的肚皮是最弱的地方，绝不能露出来给敌人看见，长安一缩身体，用他那ว瘦骨嶙峋的膝盖骨狠狠地撞了上去，小兽人疼得嗷呜一声，喉咙里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咽，对长安一点办法也没有。
长安跨在他的脖子上，用小锯子抵着他的脖子，抓着他头上还幼嫩的绒毛，哑着嗓子说道：“再有一次，我就割断你的脖ๆ子！”
他偏偏还是个罕见的银纹兽人，兽人的兽纹大多是黑色或者褐色的，银纹的兽人，据说要几千年才能生出一个，是当年真神留在人间的种子，他们个个天生神力，化身为ฦ兽，能以一当百。
大长老想了想，不好跟着首领骂人家的儿子，只好不痛不痒地劝说道：“银纹兽人，我活到这么大，也只见过四少一个ฐ。小的时候听老人说过，这种万中ณ无一的人，一生必然不会平淡，没有几起几落，他活不到头，不管他走的是一条什么เ样的路，是好是坏，都毕竟是有大作为ฦ的。”
伤病、淋雨以及连夜奔逃，让哲言发起烧来，他拼了最后一丝清明爬起来，摇摇晃晃地顺着小路边缘走下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样不真实，有虫蚁叮咬在他身上，痒得发疼，一抓就是一道血痕，汗水淋上去，火辣辣的。
他不知道自己้絮絮叨叨地对这小家伙说了什么，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得懂，他不是在表达什么，或许只是行至末路的几句胡话而已。
长安艰难地在他坚实的臂弯中扭了下脖ๆ子：“我就没见过刀神。”
“刀什么神？”华沂嗤笑道，“在他眼里什么玩意不是神？树有树神，花有花神，草有草神，山川ษ江河没一个不神——神棍，要不你给我们说说，茅坑里面有个ฐ什么神没有？他管不管沤肥的事？”
索莱木清风拂面似的说道：“你放屁！”
华沂：“哎哟，屁神饶命！”
长安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华沂一见，顿时不知怎么的，也跟着乐่了，抬起手背在他脸上轻轻地拍了拍，说道：“就是应该多笑，一天到เ晚板着张脸，像个小老头似的——走，带你到เ前面去玩，让神棍自己้跳大神去。”
他连拖带拽地把长安弄进了喧闹的人群里，一群年轻人正在那里玩“跳柴“，四端的人拿好竹竿合来并去，中ณ间跳舞的人要跟着节奏才能不被夹到脚๐，长安小时候见过这个，隐约有些印象，可谁知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华沂从后面推了一把，一下子给推进了竹竿中间。
拿着竹竿的姑娘见突然之ใ间闯进了这么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乐่呵呵地故意与同伴使了个眼色，加快了竹竿开合的速度，故意去夹他。
长安就像个大号的跳羊似的，毫无舞姿可言，在一堆叫人们眼花缭乱的竹竿中ณ间蹦来蹦去，那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他脚下踩着的是个火盆。
随即，他脚尖轻轻一点姑娘手里的竹竿，在她还没感觉到重量将竹竿撒手之前，便又飞快地跳上了另一竹竿，两下便从跳柴阵中蹿了出去。
姑娘尖叫起来：“哎呀，跑了！”
“快把他抓回来！”
华沂笑道：“别急别急，这就给你们抓回来。”
长安像条泥鳅一样地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华沂挽起袖子，伙同其他几个小伙子，横冲直撞地要抓他，长安一脚踏上一个石头房子门口的栅栏，直接从一个小伙头顶上跳了过去，双手一把吊住了一伸出来的大树枝，猴子似的往上一翻，可远处却不知是谁，坏得冒油，丢â过来一条长锁链，要去缠他的脚。
长安只得一松手，落到เ了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华沂却突然从大树后面冒了出来，一张手将他整个人从地面上抱了起来，卡住他的腰，甩了起来，作势要往姑娘堆里扔，口中叫道：“接住了啊，我给你们扔过去。”
姑娘们嘻嘻哈哈地笑着，还真不怕他空中飞人，几个ฐ人抱成一团，做出要接住的模样。华沂却笑了笑，把长安放在了地上，押着他走了过去——这么เ大的一个ฐ小伙子，飞过去哪是姑娘们接得住的，华沂可不愿意摔着他。
长安便这样落到เ了一群女人手里，巨山部落民风彪悍，具体表现在一个个年轻姑娘们都很没羞没臊，冷不丁地见着一个陌生的俊俏少年，又不像卡佐那ว样面相凶恶，便一拥而上，非要调戏个ฐ够本才行，有胆子更大的，甚至用自己裸露在外面的身体去蹭长安。
蹭得少年抱头鼠窜，在女人堆里可怜兮兮地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活像只被群狼环伺的小羊羔。
然而他也没办法，总不能和女人动手，只有被蹂躏成了个ฐ死去活来的模样，不时有带着花草香味的手伸过来捏他的脸揉他的头发，捏得他脸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只能别ี人问什么都摇头。
华沂站得远远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到他身上，见长安那难得血色的脸上被生生掐出了些红晕，作为ฦ始作俑者，他是有些幸灾乐祸，看少年那ว窘迫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心，觉得怪可怜的。
索莱木却不知什么เ时候走了过来，发现他的目光正流连在部落里的姑娘们身上，便露出些许了然的笑容，在他身后开口道：“怎么，是想挑个首领夫人？”
这本是句玩笑话，也没什么，然而华沂骤然意识到他在看谁，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愣了一下，感觉到有些血气上了脸，便低声对索ิ莱木道：“拜你的茅坑神去，到我这胡说什么？”
索莱木却点点头，死皮赖脸地跟在他身后道：“我们总算安定下来了，像是绒绒花的种子终于找到地方扎下了，你有这种想法，倒也合情合理。”
华沂：“滚！”
索莱木不依不饶道：“男ç人活到这个ฐ年纪，帐篷里没有个人也确实不像话，这是婚姻大事，自然规律，没什么เ好害羞的，来，我跟你说这件事……”
华沂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索ิ莱木。
索莱木缩缩脖子，一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贱兮兮地看着他。
华沂翻了个白眼，刚ธ想说句什么，就在这时，人群中起了一片骚动，他抬起头，定睛望去，只见一队衣衫褴褛ນ的人被押解了过来。
男ç女老少什么人都有，表情木然者有，愤恨者也有。
索莱木敛去了笑容，低声道：“是叛乱者的家人以及旧ງ部。”
华沂“嗯”了一声，问道：“按规矩，是分配为奴隶么？”
有人向这些人吐口水，还有不懂事的孩子学着大人的样子往他们身上丢东西，反而是黑鹰部落的二十几个ฐ勇士，簇拥着阿叶站在另一边，倒显得冷静很多，只是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们走过。
索莱木压低声音说道：“我看你该给黑鹰的人优先选择的权力，那些人还憋着仇呢。”
华沂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他转身，往为庆典搭起的高台上走去，打算宣布这些人的命运，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被押解的囚犯中ณ，一个ฐ兽人侍卫模样的年轻人突然撞开押解者，怒吼一声，原地化成了半兽形，露出可怖的爪牙，正向着嬉闹的姑娘们中间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