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以撂了笔擦擦手，边走边道“今儿的红糟做得好，往年的点上去忒淡了…挑花儿呢？哟，做得真绝了！”
这可不是想挑哪朵就是哪朵的，往皇后手边的炕几上一瞄，是朵兰花，素以抿着嘴笑“我不爱戴花，还是淑妃娘娘挑吧！”
她巧言令色，惹得皇帝愈发拱火。到了这时候还不知悔改，真是没救了。他怒极反笑“找人接生原是没错，错就错在你让人使了手脚。要不是那ว支针没扎住，恐怕一辈子没人知道你干的缺德勾当。”他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你也是女人，怎么เ那么狠的心肠？别人怀了孩子就招得你想方设法算计，你是要我后宫独你一人？凭你，你配么？”
“主子这么เ看我，真叫我伤心。”她缓了缓道“主子虽博学，女科里的事知道的有限。有的孩子个头大，卡在产门里生不出来，稳婆就要请剪子。既然剪开了，后头少不得缝合…大半夜的，烛火摇曳瞧不真切，说不准是那时候遗漏的，怎见得一定是我使坏呢？”
“别啰嗦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打量谁愿意这样么？现在退路都断了，赶紧想辙是正经。”她抖抖索索的说“静嫔脑子灵，既然是一条船上的，她能往哪儿逃？她要是隔岸观火，管叫她落不着好处。”
她左ุ顾右盼找不见人，问站班小宫女儿静主子在哪里，小宫女朝东一比划“我带姑姑去。”
“不辛苦。”总管笑着在前头引路“要说这宫里，还是得有万岁爷坐镇，当家的没在，主母奶奶也收不住那帮牛鬼蛇神。现在好了，主心骨回来了，您和主ว子娘娘都有了依仗了。”
皇后今儿打扮比平时鲜亮，忌讳三阿哥刚卒没穿红，一件八团凤满地金袍子也够扎人眼的了。见素า以进门上下打量“这是怎么话说的，瘦了一圈儿，没吃好睡好？”
少时前院传来脚步声，她支起身侧耳细听“是他来了？”
素以忙不迭下床，跪在红绿错综的新疆地毯上磕头，动作才做了一半被他拉住了，他劲儿大，稍稍往上一提就把她拉进怀里。就着昏暗的烛火打量她“怎么瘦得这样？”
严三哥给他打千儿问吉祥，这才应话儿道“回王爷，奴才号过了，一点儿没错，是喜脉ำ。”
睿亲王是小人精儿，他嘴上不说，心里谢这位女科状元，要不是他，他也没法从娘肚子里出来。严三哥出息不大，爱养个鸟，喂两条肥狗。羡慕他的长胜鹌鹑，见他就问哪儿买的，比瞧准了女人还上心呢！这回借着由头就赏他吧，自己也没闲心和他耗。他一听果然喜出望外，打躬作揖说谢谢，睿亲王摆了摆手，举ะ步朝后面明间去了。
皇后絮絮说着，素以却觉得有什么เ地方不大对劲。她脑子里风车样儿转，敛着声问皇后“小厨房里那个蒙古厨子什么เ时候走的？”
极其不好的预感冲她涌过来，她慌了神“那您今儿赏我的鹅油卷是谁做的？”
“人家不赏脸子，我也没法儿。本想和她套套近乎，也好替贵主ว儿盯着她点儿，谁知道人家临了病了，让底下奴才传了句话说不来了…”她无奈笑笑“也是，人家正得宠，和咱们搅合在一起跌分子，清高显得贵重嘛！”
静嫔昨天歇觉，枕头上平金打籽绣抽了丝，不知怎么勾住了耳坠子，一边耳朵眼儿拉得辣辣的疼，一看之下有点豁开了，今天说话就不停的掖耳朵。贵妃瞧了心不大舒服“怎么？我说的话不中ณ听？”
长满寿趋步迈进屋子，屋里暖和，香气暾暾的。他垂着两ä手上前打千儿“奴才给小主ว请安了。”
长满寿受宠若惊“小主儿这么เ抬举，真折了奴才阳寿了。您别忙，我传两句话就走。”一头说一头打量她，她身上一件蝶穿花杭缎夹袍，外面罩狐毛出锋小坎肩，临窗站着，耳朵上的翡翠坠子在窄窄的一道光里闪耀，映绿了脖子上的大片皮肤。长满寿很骄傲，仿佛她是他造就的，笑着往下躬了躬腰“小主儿晋了位就是不一样了，瞧这通身的气派，宫里哪个ฐ也不及您呐！”
素า以心头一跳，帝王家有长远的考量，一则ท怕儿孙长于妇人之ใ手磨了钢๐性，二则忌讳母凭子贵祸乱ກ朝纲。皇子能留给生母喂养的，阖宫除了皇后，没人能ม享这份殊荣。也就是说哪天她怀了孩子，宝宝儿落地就得送给别人么เ？她之前没想得那么长远，今天听皇后一说，才发现前途这样堪忧。自己心里霎时滚油煎似的，皇后安插个刘ถ嬷嬷在她身边原来不是为别的，就是为了时刻留意她的肚子，等着她怀孕的信儿。
皇后转转护甲，才要说话，一回头瞧见正殿门上进来个ฐ人，忙起身叫了声万岁爷。
才想给自己打打圆场套套近乎，不想万岁爷跟前甄有信来了，杀鸡抹脖子的招呼“谙达，您快看看去吧！素大人挖了小主的女儿红招待万岁爷，万岁爷没用上几口，小公爷倒喝了个满精。这会儿撒酒疯，抱着万岁爷哭呐！”
素夫人和素以面面相觑，埋女儿红是南方แ的习俗，早年素以的阿玛在江浙一带干过十来年公差，两个闺女出生后各埋了一坛花雕在桂花树下。二十一年了，这酒现在挖出来得多大的劲儿啊，结果把小公爷给喝哭了。
“你怎么เ这么เ说呢！”素泰一个头两ä个大“兴许上回就是指错了，这趟正回来，反倒惹你不快活了。”
素夫人束手无策“你想得太多了，未必是你看见的那ว样。小公爷认识大妞子，架不住上头拉错了红绳不是。”
皇帝很庄重的告诉她“敲门。”
在不在的，能先进去再说么？皇帝忍得浑身发疼，又不敢莽撞，怕弄疼了她，只好剪些边，一点点慢慢研磨。不能拥抱，心里就是空虚的。他把她拉起来，把小皇帝送进她手里，这是常来常往的把戏了，不用人再引导。不过这回倒不是上手就忙活，他的龙袍遮挡住了视线，只能凭感觉。她的手指若有似无的轻轻碰触，像探索ิ，不放过任何一处。他忍不住低吟，在她唇上一含“好玩么เ？”
“既然知道他的苦处，就不要再为难他了。人生苦短，有个知冷知热的多不容易啊！”太后看他态度有了松动，忙转身知会荣寿“眼看要下雨，快请万岁爷进来。就说太上皇不追究了，他的私事儿也不插手了，叫他放宽心吧！”
素以心头一松，上来搀他，边问他“怎么เ样？您长远不跪，这半天受不住吧？”
弘巽一听要动他母亲，知道他们不敢来真格的，借题发挥也要震慑震慑。桌上的杯盏拿起来就砸“反了天了，谁敢在畅春园动手，当爷是吃干饭的？”扭脖子朝外发话“来呀，给我拿下这些反叛，剁了爪子扔荷花池里喂王八去！”
她身边嬷嬷看她脸色发青忙给她顺气，开解道“老佛爷且息怒，自己身子要紧ู，气坏了不值当的。有什么เ等太上皇来了再作论断，太上皇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子哪有不心疼额涅的道理。您先消消火，消เ消火…”
皇帝搁下笔，打发荣寿道“你代朕过寿康宫问太皇太后安去，原说今儿要去颐๖和园的，怎么เ现在倒没消息了？告诉她老人家一声，奏本处拟了草诏，明儿就要发下去的，朕还等着老佛爷的懿旨呢！着内务府把五品以上官员家里姑娘的造册给老佛爷送去，别ี劳老佛爷费神，叫她紧ู着花名册点，点到เ哪个就是哪个ฐ。朕不管她挑谁，只要把素า以替换下来就成。”
皇帝的折子批得差不多了，也开始按捺不住烦躁，一支紫檀管儿狼毫御笔掷出去老远，问长满寿“都说了些什么เ？”
“今儿换朕取悦你嘛，朕想叫你开心。”皇帝ຓ有点泄气，拉她的手来包住小皇帝“真憋得发疼，那你给我想想辙。”
皇帝不解气，在她两ä边乳上捏了几下，手掌贴着她的腰线往下滑，曼妙的曲线过后就是玲珑的跨。他蹉跎一阵，打算继续向下进发，可她马上拽住了裤腰带，警告他“别惹我翻脸。”
“朕只答应留他一条命，再想像以前一样呼奴引婢是不能够了。”
皇后见势不妙忙安抚道“老佛爷息怒，这会子大家都在气头上，各退一步，从长计议的好。”
她心里生出离家的伤感，回身在两个侄儿脸上各捏了一把“要听额涅和玛嬷的话，下回姑爸回来给你们做兔儿爷。”
素以笑着登了车，打帷子回了回手“你们都回去吧，家里有什么เ事儿再捎信进宫来，我这一去不知要不要再等三年呢！”
小公爷站起来让礼“谢谢额涅！”
“额涅别ี站着，您也坐。”小公爷讨好的说“我这么冷不丁的来，事先也没派人过来知会。原本以为能陪阿玛喝趟酒的，今儿没机会就等下次吧！其实上回在键锐营咱们爷俩就见过面，只那时候没想得这么长远，也没料é到会有今天。”
得罪不起啊！她摇摇头“这是要让奴才死无葬身之地呢！您别ี这么干，我跟不了您，咱们做亲戚也挺好。往后随小公爷进宫来瞧皇后娘娘，说不定还能远远看您一眼。其实留点念想，比咱们都陷在水深火热里好，您说是不是？”
素า以吓一跳“您别这样，何苦迁怒不相干的人！”她弯着眼睛笑“您瞧我也没什么好的，我脾气冲，脑แ子里又少根筋，我还是个捏不住的油葫芦，偷奸耍滑无恶不作，您看久了会恶心的。”
她的手在他袖口的妆花满绣蝙蝠纹上抚摩“您说要避人耳目，我一个ฐ司帐光明正大跟着您从南跑到北，样儿好瞧么！”又问“今晚上太上皇老爷子和皇太后会进宫来吗？奴才其实挺想见见皇太后的，说我和她像，不知道怎么个像法。”
口头上是这么说，心里到底有忌惮，唯恐皇父多心，届时腹背受敌更糟心。怕她失望忙又安抚“要见有的是机会，等时机再成熟些吧！依我说见了还要磕头行礼，有什么意思？不如不见。”
皇帝ຓ推崇赵孟頫，写了一手漂亮字。泥金柬上是几个行书，腻歪写着“半日未见，甚念”素以不由发笑，这么孩子气，他还是以前那ว位目空一切的帝王么？笑过之后又说不出的迷茫，这么เ下去她要被他困住了。是命里一劫，她在进宫第七个年头遇见他。磕磕绊绊的互相吸引，他是可亲可爱的人，她喜欢他，不以他是皇帝为前提。即便他是个ฐ普通人，她还是满心的仰慕他。
她盯着那ว几个字看了半天，吃不准要不要回信。要是回，该说什么？说她也想他？还是摘两ä句诗表表心意？计较了很久ื最后作罢了，把折子收进怀里，看时候快到他进膳午睡的点儿了，说话儿就回养心殿来。
“皇祖母说得是，只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想头，他不打算还俗，送个人过去，岂不成了对佛门的亵渎？”皇帝声口很寻常，脸上虽然笑着，笑容却不达眼底“皇祖母是吃斋念佛的人，孙儿知道您心善，舍不得大哥哥跳出红尘。但他既然选择了佛门清静地，就不要再打搅他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主ว子您怎么เ能这样呢！”她哆嗦着嘴唇“那不是您的，它本来就是奴才的。”
皇帝却不依不饶“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手一摊“拿来！多说无益，不要逼朕发火。”
她故作大方的笑起来“有万岁爷什么เ事儿？草原汉子自有他爽朗的地方，你没瞧见他们在马背上的样子，和京城的皇亲国戚们可不一样。”
素以有点意外，站起来说“我是，有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