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维一屁股压上了他的大腿，背对着他怒道：“我坐了怎么着？我坐也是应当应分！你都是我的，何况你两条腿！”
赛维来了月事，身上冷，小肚子疼，导致情异常暴躁，没事还要找事，如今事情到了眼前，正合了她要发疯的心意。无心算是落了网，被她狠狠揉搓了一顿。而赛维大耍威风，正是得意之时，管家忽然来了，说是老爷请二小姐过去说话。
无心讪讪的没有回答——他是把堵在鼻孔里的棉球给忘了。
伊凡钻出仙人柱，从外面端回一只小铁盆。铁ກ盆里是他用驯鹿冻成的冰激凌，虽然看起来和冰激凌毫无关系。铁盆放在火塘上燎了燎，赛维抄起一把匕首，把盆中的冰扎了个稀碎。而马老爷见无心已经拿着勺子吃起冻鹿了，便用长长的小手指甲敲了敲茶缸，开口说道：“明天，我们就可以下山去了。”
无心站起了身，眼看骷髅头上血咒赫然，还没有消失的征兆，可见白琉璃至少在目前一段时间里一定安全。骷髅头是带有魔的，被白琉璃施了血咒之ใ后，就会帮助白琉璃汇聚念力。念力越强，血咒越清晰。
地堡道路四通八达，无心连走带跑，可是连巫师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他有些急了，转身想要回指挥所，可在距离指挥所几米远处，他骤然收住了脚步——他看到了满地密密麻麻的黑蛇！
良久之ใ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大爆炸震醒了他。俯身凑到门下孔隙前，他抽动鼻子嗅了嗅，没有嗅到เ硝烟气味。此时能在地堡里制造爆炸的，只有香川武夫一行人。无心心中一凛，暗想难道蛇人又出现了？
无心一边吃罐头一边向外窥视，疲倦了就闭上眼睛打个盹。白琉璃长久的一动不动，让无心偶尔产生怀疑，怀疑他是悄悄死了。
白琉璃忽然一抬头：“无心，我想要巫师！”
迎着无心的目光，白琉璃歪着脑袋偏着脸，从乱发之中露出一只蔚蓝的眼睛正视他：“总是苟延残喘的活，我也腻了。要么我杀了巫师，要么เ巫师杀了我。我也得一个ฐ结果。”
小健没说什么，悄悄的消失了。
忽然见他回来了，众人全都目瞪口呆的起了身。小柳治下意识的拔出了手枪，香川武夫则是探究式的向他一歪脑袋：“无心？”
小野人能有多大？二十来岁，大概和无心相仿佛，披散着一头阳光似的头发。对马家舍得奉献，也许只是为了要她。下意识的瞥了无心一眼，无心正在仰头喝酒。他是喝不醉的，身体对于酒简直不大吸收。伊凡因此很喜欢他，大口喝酒的人，不怕把自己喝醉的人，一定是坦诚的。
马老爷和胜伊都委婉拒绝了，只有无心愿意陪他。无心明知道伊凡爱赛维，但是很奇妙的没有醋意，他看着伊凡和赛维，像是灵魂忽然倒退了千百年，居高临ภ下的看着两ä个后人。他想自己还是不够爱赛维——爱是爱的，然而爱得不够；否则人的感情他都不缺少，他也懂得嫉妒的。
马老爷又道：“趁着雪没下大，我们得尽快设法下山。否则就算香川不杀我们，我们在山里转久ื了，也得冻死饿死。”然后他向无心问道：“你会不会占卜？能否预ไ测一下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马老爷环顾四周：“谁看清了他的模样？反正我是没看清。”
黑土地距离最后一级台阶，能有个半人多高，爬上去很容易，掉下来也摔不坏，是个ฐ没有杀伤的大土坑。土坑是挖出来的，还是天然有的，一时瞧不出；无心抬头向上望去，就见巨蛇停在岔道地面上，身体一端慢慢沿着台阶探下，如同水蛭一般，越是伸得远，越是拉得细长。无心知道自己้不带活人气，素来不招野兽，所以心中疑惑，不知道巨蛇为ฦ何对自己้产生了兴趣。人在坑中无路可退，他眼看蛇头摇摇摆摆越来越近，只好贴着坑壁站直了，一动不敢动。
无心盯着蛇头，看它在坑中搜索一圈，无功而返，懒洋洋的缩回了上方走廊。恍然大悟的低下了头，他盯着已๐经没入土中大半的小黑蛇，心想原来它是依靠气流来捕捉猎物的。自己方才连走带跑，跑到เ哪里，它便追到哪里；自己不动了，它反倒失了目标。
无心抓着自己冰凉的脚趾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和马英豪不是一伙的吗？他们现在被黑蛇困在指挥所里了，并且有个ฐ日本人已经受了重伤。你过去瞧瞧吧，看看有没有办法驱蛇？”
无心恨不能把他拖回指挥所，但是又不肯轻易的得罪了他：“当然冷，我怕你逃，所以光着脚找来的！”
胜伊不敢往小床的方แ向去看，因为感觉马老爷吃相猥琐，马俊杰神情痴呆，马英豪更是不堪入目，并且有个险的鹰钩鼻子。至于几个日本男人，统一的全是马马虎虎，完全不值一提。蹲在地上对着赛维，姐弟二人闷头大嚼。糙的食物和浓烈的香气很富有刺๐激，他们生平第一次狼吞虎咽，不假思索的吃了大半饭盒的和饭。
无心很不理解为什么เ马英豪如此信任白琉璃。白琉璃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很容易受骗，也很容易骗人，像一个赤诚无邪ิ的魔鬼。
无心乖๔乖的走过去了。
无心有点结巴：“二、二十多了。”
又过了一天，一辆全副武装ณ的小汽车停在马宅门前，把马老爷和塞维姐弟全接走了。
伸手捏着无心的下巴๒，他像个牙科医生似的，握着手电筒往对方嗓子眼里瞧。嘴的确是人的嘴，嗓子眼柔嫩粉红的吞咽着口水。放下手电筒，他亲自上了手。手指肚试了试无心的牙齿，无心并没有生出獠牙，但是牙齿也够厉害，带着一种新生的锋利。
地下室十分寒，马英豪怕无心这个活宝贝受凉，所以特地把军大衣奉献给他。弯腰打开地面第一道铁门，一股子成分复杂的潮湿空气登时冲了上来。马英豪还算平静，无心不呼吸，也能忍耐，唯有小柳治当年是充分接触过白琉璃的，如今就抬手紧紧捂住口鼻，苦不堪言的想要逃。
马英豪蹲下来继续开锁。小柳治翻着白眼，快要被熏得背过气去。无心拢着军大衣的前襟，饶有兴味的旁观。忽然浅浅的呼吸了一次，他怀疑自己是掉到粪坑或者尸堆里了。
他把无心带进了他的密室里。让人扒下了无心的衣裤，他用手杖轻轻一杵半面墙大的玻璃缸，缸中新换了水，水位高出了他的头顶ะ。几条海蛇在其中穿梭游曳，在电灯的照耀下，它们显得分外绚丽。
随即他微微一笑：“不合作的代价。”
四个人齐齐整整的走到了宅子前头，就见马老爷所居的洋楼门口，站了一大队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本来他们都是不怕日本人的，因为父亲就是在吃日本人的饭，而且吃到了很高的阶级；可是此刻想到日本兵和日本兵也不都是一派，马英豪带来的日本兵，大概不会惯着马家上下。脚步略顿ู了顿，赛维依旧是打前锋，平静着面孔昂首进楼了。
一名戎装打扮的日本军官在马老爷面前打了个立正，似笑非笑的紧ู闭着嘴，显然是听得懂一切中国话，但是不打算作答。而马英豪拄着手杖站在军官身边，眼看弟弟妹妹们都来了，他缓缓的举起了手枪，瞄准了赛维的眉心：“老爷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轻轻一拍自己的大腿，他把搭在腿上的袍襟抹了个ฐ溜平：“为什么我对这一批宝贝是从来不提也不动？因为我不缺钱，我不靠着祖宗吃饭！我想把上一辈的遗产存住了，将来留给你们这帮没出息的混蛋，免得你们有朝一日吃不上饭，会流落街头挨饿受冻！”
然后他一挺身站起来了，对着客厅大门一挥袖子：“走走走，我带你们去花园！”
赛维一听，心想宝贝成了鬼了。
马俊杰前脚๐刚走，后脚胜伊就回来了。甫一进门，他便大声疾呼：“爸爸后天就能回北京！”
胜伊狐疑的看着他：“家有什么可看的？再说看家有丫头呢，也用不上你啊。你是不是……”
胜伊立刻点了头，又道：“合作是没问题，但你一定得小心。”
无心握着赛维的手，赛维的手瘦瘦的，皮肤很软，骨头很硬。两人的手指相扣，是个ฐ纠缠不清的样子。
然后他抬眼望向赛维：“你肯爱我，我真是受宠若惊。等到大家平安度过眼下的风波之后，我会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听过之ใ后，你再做决定。”
保护了八姨太的尸体，到底能有什么เ作用，赛维也不知道。但她想既然凶手上次烧掉了娘的尸体，可见尸体对凶手来讲，绝不会有好处，以至于让对方必定除之而后快。凶手想毁灭尸体，自己便故意保护尸体。对方แ连自己的娘都杀了，自己还不敢唱出几声反调吗？
马俊杰素来情孤介，而且年纪又小，和哥哥姐姐们都谈不拢，平日一贯独来独往。但今时不同往日，赛维独自快步走去上房，就见马俊杰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架沙发椅上，眼泡红肿，分明是哭过一场。
它显然是十分狡猾，卷缠着无心往深水里钻。然而无心并不在乎ๆ水陆的分别。除了一身帆布工人裤浸水之后有些累赘之外，他在水中ณ并不比怪物笨拙。因为身上再无武器，所以他一针接一针的狠戳怪物双眼，同时死活不肯松口。突然猛一扭头，他用牙齿撕扯下了对方แ头顶的一块皮。黑血在水中迅速弥漫开来，他把铁针在腿上，然后双手扒住怪物的伤口，奋力撕扯向了两边。怪物显然是疼到发狂了，翻腾盘旋着想要甩开无心，可是无心用双腿紧紧ู夹住它的身体。寒冷腥臭的黑血遮挡住了无心的视线，他把所有的力气都运到了手上，生生的在怪物头上挖出了一个血洞。松开双腿向上一浮，他拔出腿上的铁ກ针ฤ，在怪物的身体上飞快画出了一道符。最后一笔向上一挑，他踩着怪物的尾巴๒，借力凫向小船。
赛维和胜伊显然是吓丢了魂，望着无心愣了足有半分钟，然后也没说话，一起出手把他拽上了船。两人的手都是出奇的有劲，像钳子似的钳住了他。他都在船上坐稳了，两ä人还不放手。
“我看到了……”他哑着嗓子，竭尽全力的要逼出铁ກ针：“看到了花，树，山，河。”
铁针ฤ彻底离开了白琉璃的指尖，针尖还带着丝丝缕缕的血。白琉璃答道：“我不知道。”
无心伸手了一下，蹭得手指一道黑。仆人虽然工ื作马虎，可是每天都会进来四处抹拭一番，可见黑迹很新，也许是二姨太太在临死前留下的——人一死，照例的洒扫自然会中断ษ，上下全为了二姨太忙做一团，还有谁能想到继续清洁房屋？
然后他抬头面对了前方的玻璃窗，却是吓了一跳。玻璃窗前左右垂了窗帘，窗帘ຈ中间露出缝隙，缝隙之ใ后，赫然贴着一只眼睛。
赛维看着他，没有说话，大脑则变成了一台转疯了的留声机。先想“他比我白”，再想“怎样才能让爸爸给他找个差事”，接着想“或许做生意也不错”，最后想“结婚之后一定要离开北京，否则会被他们嘲笑”。
赛维意犹未尽的终止了幻想，其实本没有要和无心结婚的打算，不过不知怎的，她时常会失控似的对着无心浮ด想联翩。
拿着信坐回地板，马家姐弟全都心神不定的傻了眼——第一，二姨太居然亲自给他们写信；第二，二姨太居然会闹睡眠问题；第三，二姨ถ太居然没有催促他们回家；第四，二姨ถ太居然主动要给他们钱。
赛维看了看信，信上落款连个日期都没有写，只能ม从信封邮戳上推测发信日期：“大概是在爸爸出国前回去的。”
赛维向角落中又看一眼，角落空空荡荡，干干净净。
然后两人一头，承认自己的确是眼花。赛维恋恋不舍的攥着钞票，盘算着想要从胜伊的份里克扣一些。胜伊则是向她伸出了手：“姐，钱——”
随即他的大脑袋消失了。无心就听上方แ响起了他的号令：“全体向后转！小马你别转，你把装子弹的木箱子搬过来一个！”
木箱子不算小，顾大人把无心抱起来塞进箱子里，又悄声问道：“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