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能去欺负赛维的，他要是真使了坏，赛维一定抵挡不住。
无心想了想，在满鼻子的香水味中答道：“白天我没有见到你，你不是晚饭前刚回来吗？”
无心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向前靠近赛维。赛维咬牙切齿的扯开了他的双手，喘着气接连后退了好几步。胜伊扶住了她，同时听到无心开了口：“五少爷，没完了？”
马老爷的眼皮开始剧烈地抖，无心的手掌贴在他的嘴上，清楚的察觉出他已๐经没了气息。
赛维来了月事，身上冷，小肚子疼，导致情异常暴躁，没事还要找事，如今事情到了眼前，正合了她要发疯的心意。无心算是落了网，被她狠狠揉搓了一顿。而赛维大耍威风，正是得意之ใ时，管家忽然来了，说是老爷请二小姐过去说话。
马老爷对赛维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反正赛维天黑才回，进院之ใ时谈笑风生，是个ฐ兴致很好的样子。胜伊则是窝在自己的卧室里蒙头大睡，赛维让他出来吃新鲜的巧克力蛋糕，他隔着一层棉被“哼”了一声，闷声闷气的不肯动。
伊凡钻出仙人柱，从外面端回一只小铁盆。铁盆里是他用驯鹿冻成的冰激凌，虽然看起来和冰激凌毫无关系。铁盆放在火塘上燎了燎，赛维抄起一把匕首，把盆中ณ的冰扎了个ฐ稀碎。而马老爷见无心已经拿着勺子吃起冻鹿了，便用长长的小手指甲敲了敲茶缸，开口说道：“明天，我们就可以下山去了。”
马老爷顿了顿ู，对于无人回答的情形也很满意。伸出巴掌展开枯瘦的五指，他继续说道：“四个字，死无对证！”
地堡道路四通八达，无心连走带跑，可是连巫ใ师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他有些急了，转身想要回指挥所，可在距离指挥所几米远处，他骤然收住了脚๐步——他看到了满地密密麻麻的黑蛇！
无心知道白琉璃不会为黑蛇所伤，但不知道他和巫师斗ç法会有什么结果。斗法不是斗殴，一场拳脚过后便能见分晓；他记得在五年前，白琉璃曾经不吃不喝连着念了十天的咒，活活咒死了当地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喇嘛。能咒死人，自然也能被人咒死。大喇嘛死时遍体乌ไ黑，活像中了剧毒；而他明知道白琉璃不是个好东西，可是帮亲不帮理，不想看到白琉璃也变成黑琉璃。
无心一边吃罐头一边向外窥视，疲倦了就闭上眼睛打个盹。白琉璃长久ื的一动不动，让无心偶尔产生怀疑ທ，怀疑他是悄悄死了。
转眼之ใ间，三天三夜过去了。
迎着无心的目光，白琉璃歪着脑แ袋偏着脸，从乱发之ใ中露出一只蔚蓝的眼睛正视他：“总是苟延残喘的活，我也腻了。要么我杀了巫师，要么巫ใ师杀了我。我也得一个ฐ结果。”
白琉璃伸手在身边四周索，到เ了一只变形的手电筒。手指轻轻拨动开关，手电å筒内的小灯泡发出一点微弱的橘红光。白琉璃不敢正视灯泡，所以只百无聊赖的用它照了照ั无心的背影。无心的背影，他也看不大清了。无心骗了他三百英镑，从来没有人敢骗他的，但是无心就骗了。骗了，他也没办法。无心怎么杀都杀不死，他并不是没有杀过。既然无论如何都杀不死，就算了，不杀了；虽然偶尔想起往事，还是很伤心，很生气。
忽然见他回来了，众人全都目瞪口呆的起了身。小柳治下意识的拔出了手枪，香川武夫则是探究式的向他一歪脑แ袋：“无心？”
香川武夫的一个脑แ袋左摇右晃，一双眼睛却是紧盯着他：“还没有。”
马老爷和胜伊都委婉拒绝了，只有无心愿意陪他。无心明知道伊凡爱赛维，但是很奇妙的没有醋意，他看着伊凡和赛维，像是灵魂忽然倒退了千百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两ä个后人。他想自己还是不够爱赛维——爱是爱的，然而爱得不够；否则人的感情他都不缺少，他也懂得嫉妒的。
到了半夜，伊凡钻回仙人柱里睡了，其余人也都各回其位。他们不怕狼来，因为有驯鹿。如果狼敢偷袭，驯鹿会一蹄子把狼踢死。
马老爷环顾四周：“谁看清了他的模样？反正我是没看清。”
无心从怀里出一张纸符，“嚓”的一声撕成两ä半。小健影影绰绰的出现了，居高临下的对着无心一挥手，送出一个ฐ无声的飞吻。
无心盯着蛇头，看它在坑中ณ搜索一圈，无功而返，懒洋洋的缩回了上方แ走廊。恍然大悟的低下了头，他盯着已经没入土中大半的小黑蛇，心想原来它是依靠气流来捕捉猎物的。自己方才连走带跑，跑到哪里，它便追到哪里；自己不动了，它反倒失了目标。
无心又扒开了它的嘴，嘴是一圈软，类似吸盘。牙齿尖锐细短，上下各有两枚，正可以一口咬破猎物的皮，而又不至于咬过之后抽拔不出，堵住伤口鲜血。无心见它在自己手中扭动得还很有劲，就试探着将一手指入了它的口中。指尖瞬间一痛，箍住一节手指的蛇嘴清清楚楚的吮吸了一下，随即却松了口。显然，无心的鲜血不合它的口味。
无心恨不能把他拖回指挥所，但是又不肯轻易的得罪了他：“当然冷，我怕你逃，所以光着脚找来的！”
未等他把话说完，无心已经把脑แ袋摇出了风声：“不不不，我不怕冷！”
无心很不理解为什么马英豪如此信任白琉璃。白琉璃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很容易受骗，也很容易骗人，像一个赤诚无邪的魔鬼。
指挥所内的众人又喝了一些热水，感觉神都很振奋了，便络绎返回最近的岔道。攀着铁梯向上爬出竖井，他们见了天日。虽然目前还算秋季，但是山林中ณ的空气已经完全是冬天式的干冷。一大群人分散开来又拉又尿，提起裤子之ใ后都是龇牙咧嘴，因为屁股全被冻成冰凉。金子纯经验丰富的谈笑风生，讲述一名日本士兵去年冬天在山里撒过尿后忘系裤ไ扣，结果冻得□坏死。香川武夫立刻摆了摆手，一派温和的笑道：“当着马小姐的面，不要胡说。”
无心有点结巴：“二、二十多了。”
无心这回在近处看清了她，发现她说笑之时，眼角已经有了隐隐的细纹，不过瑕不掩瑜，她将来便是真老了，大概ฐ也会风韵犹存：“没有。”
伸手捏着无心的下巴，他像个牙科医生似的，握着手电筒往对方แ嗓子眼里瞧。嘴的确是人的嘴，嗓子眼柔嫩粉红的吞咽着口水。放下手电筒，他亲自上了手。手指肚试了试无心的牙齿，无心并没有生出獠牙，但是牙齿也够厉害，带着一种新า生的锋利。
无心一听，简直气死了。奋力的一晃脑袋甩开了马英豪的双手，他开口答道：“我和你是一样的！”
马英豪蹲下来继续开锁。小柳治翻着白眼，快要被熏得背过气去。无心拢着军大衣的前襟，饶有兴味的旁观。忽然浅浅的呼吸了一次，他怀疑自己是掉到เ粪坑或者尸堆里了。
角落中响起了微颤的铃声，一大堆黑黢黢的物事动了动，正是白琉璃。默然无语的注视着前方三人，他忽然轻轻的“呵”了一声。
随即他微微一笑：“不合作的代价。”
扑通一声落了水，他在水中仰起头，就见一面铁ກ丝网从天而降，罩在了玻璃缸上。而玻璃缸的边缘镶着一圈铁箍，铁ກ箍每隔一段便有铁环突出，几把锁头挂上去，便能把铁丝网固定在玻璃缸上了。
一名戎装ณ打扮的日本军官在马老爷面前打了个立正，似笑非笑的紧闭着嘴，显然是听得懂一切中国话，但是不打算作答。而马英豪拄着手杖站在军官身边，眼看弟弟妹妹们都来了，他缓缓的举起了手枪，瞄准了赛维的眉心：“老爷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忽然狠狠一跺脚๐，他咬牙切齿的锐声叫道：“天娇早ຉ上刚刚死了，难道你还不知道其中ณ的利害吗？”
然后他一挺身站起来了，对着客厅大门一挥袖子：“走走走，我带你们去花园！”
马天娇็忍不住“啊”了一声，随即被五姨ถ娘狠狠拽了一把。一行人分乘三只小船，三摇两摇到了对岸山上。这回走到亭子近处，只见四周脚印凌乱，正是施工不久的迹象。另有一架梯子倒在地上，不知是丢弃不用，还是忘记带走。
马俊杰前脚刚走，后脚๐胜伊就回来了。甫一进门，他便大声疾呼：“爸爸后天就能回北京！”
赛维把马俊杰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听得胜伊瞠目结舌，又低声笑道：“爷爷也是够坏的，明知道家里全是饿死鬼，还偏在大家眼前吊起一块肥。不过话说回来，真不能取吗？要是有毒，我们戴副手套，不碰它也就是了嘛！”
胜伊立刻๑点了头，又道：“合作是没问题，但你一定得小心。”
赛维没有多想，只以为ฦ胜伊是好热闹，又想他刚刚拈酸吃醋生了一场闷气，便温柔了态度，天没黑就张罗汽车，和他一起出门前往西单。
然后他抬眼望向赛维：“你肯爱我，我真是受宠若惊。等到大家平安度过眼下的风波之后，我会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听过之后，你再做决定。”
无心立刻摇头笑道：“不是不是，我没犯法，也没结婚。”
马俊杰素来情孤介，而且年纪又小，和哥哥姐姐们都谈不拢，平日一贯独来独往。但今时不同往日，赛维独自快步走去上房，就见马俊杰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架沙发椅上，眼泡红肿，分明是哭过一场。
马俊杰翻了她一眼，随即却是哑着嗓子低声问道：“二姐，你说我娘是怎么เ死的？”
赛维和胜伊显然是吓丢了魂，望着无心愣了足有半分钟็，然后也没说话，一起出手把他拽上了船。两人的手都是出奇的有劲，像钳子似的钳住了他。他都在船上坐稳了，两人还不放手。
把话说完，他背过身面对河面，凝神又向水中观察了片刻。凭着两只眼睛看，当然是看不出什么，他只是做了个凝视的姿态。水中ณ的邪气淡了许多，散是不会散，因为死的只是一只喽啰，幕后的人在哪里，他不知道。
铁针ฤ彻底离开了白琉璃的指尖，针尖还带着丝丝缕缕的血。白琉璃答道：“我不知道。”
白琉璃把铁针横送到เ唇边，从头至尾的舔了一遍：“她的魂不全，少了一魂一魄，我也没有办法。”
然后他抬头面对了前方的玻璃窗，却是吓了一跳。玻璃窗前左ุ右垂了窗帘ຈ，窗帘ຈ中间露出缝隙，缝隙之后，赫然贴着一只眼睛。
老妈子也带有马家风格，背后从来不说人的好话：“是五少爷，小鬼似的不声不响，他要是不跑，我都不知道他来了。不怪老爷不疼他，好好的少爷家，干什么成天贼头贼脑的？”
赛维意犹未尽的终止了幻想，其实本没有要和无心结婚的打算，不过不知怎的，她时常会失控似的对着无心浮想联翩。
按照规矩，三天入殓，所以二姨太已经进了棺材，不过因为亲生儿女还未见最后一面，所以棺盖倾斜着留了缝隙，是等赛维和胜伊回来再看亲娘一眼。而阳先生择定时辰，明早就要正式合棺了。
赛维看了看信，信上落款连个ฐ日期都没有写，只能ม从信封邮戳上推测发信日期：“大概是在爸爸出国前回去的。”
赛维立刻伸手拍了他一下，似乎是怪他当着无心口无遮拦。及至把胜伊拍哑巴了，她想了想，反倒忍不住作了解释：“我们的大哥，腿脚๐有些不方便。爸爸年轻的时候脾气暴躁，有天喝醉了发酒疯，开枪打伤了他。”
然后两ä人一头，承认自己的确是眼花。赛维恋恋不舍的攥着钞票，盘算着想要从胜伊的份里克扣一些。胜伊则ท是向她伸出了手：“姐，钱——”
胜伊的手停在半路，同时就觉头顶ะ寒气一闪。伴着电流的噪音，一圈灯泡此起彼伏的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每当黑暗笼罩之ใ时，就会有小孩子的身影在他们的视野边缘掠过。赛维和胜伊惊声尖叫抱作一团，一起趴倒在地。侧过头去面对了沙发四条短腿，他们猛的一抖，就见沙发下面影影绰绰的，现出了一个小孩子的下半张脸——尖尖的下巴，稚嫩的脸蛋，可惜一侧面颊๐血模糊，甚至露出了苍白的骨头。柔软的嘴角微微一翘，鬼脸向他们笑了。
白琉璃扭头望着窗外的白月亮：“我忧郁。”
无心很温柔的问道：“我给你唱首歌？”
白琉璃点了点头：“好。”
无心其实不大会唱，但是愿意安慰安慰白琉璃。开动脑แ筋思索片刻，他开口唱道：“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
白琉璃一摆手：“算了算了，很吵。睡觉吧。明天你吃饱了就给我滚，我不要你了。”
无心躺下了，歪着脑แ袋看他的背影，是非常的不想滚。
翌日清晨，无心用净水把自己้洗得头发黑皮肤白，然后熬酥油茶，把面饼和蜂蜜一起放到大盘子里，非常殷勤的为白琉璃预ไ备早饭。
白琉璃吃了早饭，等着他自动滚。一直等到中午，无心给他烤了一块外焦里嫩的鹿。
白琉璃和他一起吃了。吃完之后他就不见了。白琉璃以为他滚了，心情平静许多。哪知到เ了天色将黑之ใ时，他像个鬼似的，笑眯眯的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