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桃捏了一片白菜吃了，随即心事重重的望向无心：“明天……你去哪里啊？”无心想了想，然后笑了：“我有点拿不准。和你说实话吧，我是从联指总部翻墙逃回来的。文县打得有点儿太厉害了，要是能ม走，我想走。”苏桃垂下了头：“我跟你一起走，行吗？”无心伸手了她的毛糙辫子：“行。我也是一个人，你跟我走，我们还能搭个伴儿。”
任凭流水放了一会儿，他约莫着有水锈也流光了，才刷了刷饭盒，又用饭盒接了小半盒水给了苏桃。苏桃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无心又问：“想上厕所吗？”苏桃把饭盒还给了无心，喃喃的说：“不去了，怪害怕的，我能憋住。”
现在的文县是个工ื业区，因为ฦ有人在附近的猪头山里勘探出了铁矿，铁矿引来了一座钢๐厂，而钢厂发展壮大之后，新的大机械厂也在文县安家落户了。在县城里，土生土长的文县人占了少数，更多的居民是从外地迁来的工人家庭。单从繁华的程度来看，文县并不次于一般的城市了。
鲜红的袖章像是一泼血，刺得她双眼生疼。而她本来就蹲在倾斜ฒ向下的路基上，此刻一时受惊，失了平衡。抱着膝盖向后一仰，她未等说话，已是一个后空翻滚了下去。无心和蔼可亲的弯着腰，正被她脚上的解放鞋踢中下巴。啊呀一声仰起头，他舌尖一痛，已被牙齿咬出了血。而苏桃一溜烟的滚到了路基下方的野地上。
“你妈的。”他喃喃的骂道，抱着婴儿往远走，想要避开白琉璃的监视。白琉璃终日袖着双手，什么เ也不干，专门盯着他。婴儿略有哭闹，白琉璃便要痛心疾首的对他大呼小叫。
无心也是不清头脑：“你去找个ฐ养过孩子的女人问一问。”
无心从他的领ๆ口中嗅到了毒物的腥气：“今天很暖和，我给你擦擦身吧？”白琉璃缩了缩脖子，仿佛是被他的提议吓着了。
半边身体缩回锦袍里，他拢着袍襟说道：“不要了，凉。”无心把毛巾贴上了自己的脸：“不凉啊！”白琉璃坚决的摇头，而拒绝的原因，是无心后来才知道的——白琉璃的身体的确涂ิ了油脂。油脂的成分和气味，可以安抚被他玩弄于股掌间的各色毒物。白琉璃并不在乎自己的异味，反正身边常年没有亲近人，谁也不会挑剔他；而且他闻惯了，感觉很是麻木。除了他本人之外，和卧室相邻着的几间屋子也和他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暗，都神秘，都有着鲜ຒ明的古怪气味。白琉璃从来不允许无心进去，反正卧室对外开着门，无心本也没有进去的必要。
无心疼得一个鲤鱼打挺，叫的声音都变了。
一张纸上的图案，给了他一点启发。于是在把薄纸收好之ใ后，他盘腿坐在床上，先把手伸到裤裆里揉了揉痛处，然后扬起双手，合身向前“咣”的拍在了床上。拼了命的集中了心思，他回忆起了白琉璃常念的一句咒语。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他喃喃的诵道：“嗡嘛ใ吱莫耶萨来哆！”随即猛一挺身，开始前仰后合的摇晃：“马赛维，不要欺负我。马赛维，不要欺负我。马赛维……”
她的手开始哆嗦了，坐直身体又拉过了无心的双手。两只腕子也分别诊过了，没有脉搏。
未等无心回答，胜伊抢了话：“姐，你疯啦？”
然后他打了个冷战，关灯上床去了。
马老爷没睡好，凌晨就起了床。下地之时他忽然打了个冷战，就像被寒风吹了光身子一样，汗毛竖起一大片。
马老爷点了点头，对于四姨ถ太兴趣不大。马宅前后依旧是不缺少日本兵，后花园子则是成了一处小兵营。四面八方都是眼线，马老爷坐在书房内的写字台后，让管家去把门关上。等到管家关门回来了，马老爷把一张写满小字的信纸推到เ了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赛维和胜伊洗了澡换了衣裳，揽镜自照ั，都认为自己很需要一番๘修饰。胜伊嫌天冷，想要打电话让理发匠登门服务。夹着电话簿子走到赛维屋里，他和赛维讨论了当下的摩登发型，又说：“我可不想剪ຘ得太短，头发一短就不听话。姐你呢？你还烫吗？别烫了，你看你头发梢都烫黄了。”
煤油灯的光芒毕竟是微弱，黯淡光线掩盖了白琉璃脸上的死亡颜色。他的神情很平静，长眉舒展，双目紧闭，合下漆黑的睫毛。无心看了又看，最后就对着白光说道：“月亮，你看看你，多漂亮啊！”
无心刚一进洞，远方แ暗处忽然闪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无心静了片刻๑，然后说道：“你害死了很多人。”
无心轻轻的摇了摇头：“死在地堡里的人，灵魂被巫师吞噬，永世不得超生。”
指挥所门外很清净，没有任何活物经过，门内却是热闹，因为ฦ两个人的嘴都不闲着。方才无心在指挥所里找到小半杯水，给白琉璃喝了。白琉璃得了滋润，很快恢复了元气。从怀里出一只拳头大的幼童头骨摆在面前地上，他盘腿坐稳了，持久的嘀嘀咕咕。无心先是无可奈何的倾听，听着听着不服气了，低声反驳道：“怎么เ？难道全是我的错吗？当初我们在西康的时候，我白天给你做饭，晚上给你唱歌，我还给你养了两ä只小羊羔呢！”
无心恨不能捶他一拳：“反正我不能和你过。我养小羊羔是为了喝的，结果被你喂了虫子——无论我养了什么เ，最后都是被你喂虫子！”
无心和她对视片刻，末了一招手：“下来！”
无心转身走向队伍前头，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事到เ如今，各安天命。你们还闹什么？”
无心睁大了眼睛：“我……只会救人。”
无心拎着一桶干尸，十分为ฦ难：“我……也不懂妇科。”
赛维横了他一眼：“滚你的蛋！如果再有熊来了，我就撕了你喂熊。”
赛维心中憋气，独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迎着寒风长吁短叹。无心帮着伊凡干活，也无暇去哄她。马老爷倒是有闲，然而身为ฦ父亲，有话也不好说。
白琉璃偏着脸，用一只蓝眼睛看他：“你们要走了？”
他用手指从铁皮罐头里挖出一块，送进嘴里咀嚼：“现在不走，就走不成了。”
视野之ใ中并没有俊杰，只有远方一扇半开半掩的房门，关着满室明亮的灯光。马俊杰无端的消失让胜伊有些恐慌。他不是一位有责任感的好三哥，口中胡乱大喊着俊杰，他的步子越走越快，心惊胆战的直奔指挥所。
他看到了金子纯！
然后他跪在地上，撅着屁股开始画符，同时听到小健嘱咐自己：“别让马俊杰死，他死了，我就找不到新า身体了。”
无心继续往前走，知道日本鬼畏缩的原因。地堡之中ณ鬼比人多，而人能吃人，鬼也能吃鬼。小健都怕了，何况凡鬼？
可是白琉璃此刻还在后方——他始终是不能ม见光，所以一直呆在大木箱里，需要用马车把他拉进山里。
金子纯随即说道：“我们今晚将在指挥所休息，指挥所紧靠粮库，粮库里面的食物很充裕，我们即使留下过冬，都没有问题。”
一行人等迈开步子，心事重重的登上飞机。机舱里已经有了几名乘客，也都是便装打扮，其中有一名富态的光头，一位壮的青年，还有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女人。无心垂着双手，自作主张的就要去和赛维同座。赛维心中ณ暗喜，不假思索的撵开胜伊，让无心快坐。胜伊十分不满，又见马英豪也是落单，吓得连忙一屁股坐到了马俊杰身边。未等他坐稳，同样落单的马老爷拉警铃似的清了清喉咙，胜伊略๓一寻思，强忍嫌恶，起身又挪到了父亲身边。几名士兵抬着一只大木箱也上了飞机，把木箱很妥当的安置到了机舱后部。
小柳治神情不定的对他一笑，随即忽然双掌合十，闭目垂头拜了拜。
赛维转向了胜伊：“我敢去，你去不去？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正好留แ下来看家。”
胜伊所言非虚，马宅如今的确是处在一个非常的时期，前后宅门全被便衣特务把守了，闲杂人等白天可以随便出入，但是一到เ天黑就要关门上锁。赛维和胜伊尽可以大白天的公然走出马宅，可人人都知道他们是马家的小姐少爷，无论他们走去何处，身后都有眼睛紧盯着。
当最后一枚小锁头也被除下后，不用马英豪再出手，无心自己้向上一头顶起铁ກ丝网，双手扒住了玻璃缸沿。身体贴上滑溜溜的缸壁，他蜿蜒蠕动着向上攀爬。皮肤摩擦玻璃，发出刺๐耳声音，马英豪眼看他越爬越高，末了将一条水淋淋的长腿从缸内甩出来，他已๐经趴在了窄窄的缸沿上。
他打算从天而降，把马英豪砸个ฐ七荤八素，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报复。再次把眼珠瞟向对方แ，他骤然做了个失手的势子，张牙舞爪的从缸沿翻落而下，一屁股拍向了马英豪的头脸。马英豪当他无所不能，正在欣赏他的灵动体态，不料é他竟然也会失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马英豪连叫都没有叫出一声，只觉眼前一黑，已๐然被他砸了个仰面朝天。
马英豪冷笑一声：“你想置我于死地吗？”
随即他晃着肩膀，像条长蛇一样从斜洞中一点一点游动向上。两只手扒上地面，他借力一纵，很灵活的跳回了人间。转身对着赛维笑了一下，他开口说道：“我没事。”
赛维回头又问：“五姨娘呢？”
赛维六神无主，心想自己可不往烂泥里走，便打算找出借口撤退，不料她刚一转身，只听身后的玻璃窗子“哐”的一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回头一瞧，登时汗毛竖起——丫头口中已๐经冷硬了的马天娇，此刻竟是直挺挺的贴在玻璃窗后，披散开来的白发之中显出面容，她还在笑！
“我在临去日本之前，的确是和你们的娘说了些私话。”他把右手搭在写字台上，小拇指蓄了半长的指甲，此刻就在台面上轻轻的叩：“问题是，我只说家里藏了宝贝，后面的话，我当时可没有说呀！”
马老爷微微皱起两道平平的眉毛：“我当天晚上去了你们娘的屋子，又对她补充了后面的话。总而言之，话的内容，是没有错。可俊杰总不会两次都藏在旁้边吧？”
不等旁人回答，她自顾自的给了答案：“说明八姨ถ娘夜里去了花园，而且，是她独身一人去的！所以她中了招，都没人跑回来通风报信。可八姨娘夜里去花园干什么？一是偷情，二是探秘。”
赛维的眼睛里透出了亮光：“如果是探秘，可见八姨娘也知道秘密的存在，知不知道秘密的内容呢？就不好说了。但她绝不会是那个幕后黑手，因为放蛊和做法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她不该着了自己的道呀！那么我们想想，家里还有谁像鬼似的，有知道秘密的可能ม？”
二妹老三都不在，他只唤出了一名平头正脸的老妈子。老妈子当然不是他的目标，于是在一眼瞧见窗边的无心之后，他对着玻璃窗一挥手，然后一边整理礼帽，一边点头笑了一下。
而马英豪拖起右腿，自作主张的进了东厢房。一看房内的情形，他就知道一直是有人住的，而外间的罗汉床上扔着几件女衣，可见所住之ใ人，应该是赛维。赛维从来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无心却可以公然在赛维的卧室内高坐。马英豪一边脱下手上的皮手套，一边感觉其中有戏。
步伐越来越轻了，他试探着往园子里走。小健不知何时又消失了，只在他的后脖颈上留下一抹哀伤的寒意。踏上石板铺就的小径，他无声无息的直奔河边。然而在距离河边还有三五米远的地方，他猛然刹住了步子。
无心蹲在一丛灌木后方，静等许久，末了感觉河边的确是再无活物了，才四脚着地的趴伏下去，贴着花木丛向前爬去。爬了没有多远，他抽抽鼻子，却是嗅到了一股子奇异的血腥味。
赛维和胜伊一起开动了脑筋想仇家，想了片刻，忽然发现自家仇家很多，自己老子的名声也一直不好，做过许多缺德事情，前些年还遭过一次暗杀。
胜伊先爬到เ了床边，跪起身探头一瞧，就见杯中是大半杯红水，因为水热，所以还散发出一股子又甜又腥的蒸汽。甜和腥凑在一起，虽然不是好滋味，但也不该让人不能忍受；但是无心杯中ณ的饮料就是甜腥得令人感到เ恶心，甜不是好甜，腥不是好腥。
他捏住铁针直起腰，用针尖刺๐破了指尖。将一点鲜ຒ血涂抹到铁针上，他向水中伸手又试了一次。果然，吸引力消เ失了，铁针随着小船的方แ向，在河水中乘风破浪。
赛维三划两划，便靠了岸。上船之时岸边平整，下船之时就困难了，因为ฦ为了美观，岸边巨石是个错落的形态，很不好落脚。三人蹦蹦跳跳的一路往山上跑，因为都很兴奋，所以仿佛也只是三步两步的工夫，便一起到达了亭子前。
顾基也不是太馋的人，偶尔吃了他一个ฐ烧饼，被他嚷得天下皆知，不禁急红了脸：“没完啦？”
苏桃见无心占了上风，又怕顾基真冲进来打人，就上前扯了扯无心的后衣襟：“不说了，我们不和他吵。”
无心本来也没生气，苏桃一扯他，他就当真转身撤了。而顾基因为在陈部ຖ长面前总受欺负，所以此刻颇想趁机也欺负欺负无心和苏桃。叽叽咕咕的又骂几句，他见房内总没回应，才意犹未尽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