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男人女人们的俗媚胜过他们所谓的英俊和美丽。在建明眼里他们就是过眼的云烟，转过头去，便再也寻不出丝相遇过的痕迹。可德叔鲁丘和那个神圣女子却不同。超然的洞察力理解力和看透切的眼神在建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个路口的红灯下，建明把车停了下来，等候通过。建明的车旁并排停了另辆巴士，建明友好地向旁边的司机招了招手。不经意间，建明看到司机后边的位置上坐着那位姑娘，那ว个从清晨的阳光中走来，让建明感到眩晕的天使，那个ฐ建明深深为之负疚的哀伤。时间似乎停滞了，建明用不自然的微笑回应姑娘的目光。那位姑娘似乎也认出了建明。绿灯亮了，巴士带着姑娘平淡和宽容的微笑走开了，建明也在后车的催促下启动了自己的车。“至崇港”，建明看着那辆巴士的背影消失在另条道路上。想要沟通的念头和负疚带来的难以启齿让建明深陷矛盾中，建明不知道从何处化解这相互间几乎无法逾越的恩怨。边是对完美的追求，边是无意间造成的刻骨铭心的伤害。解除孤独的渴望和圆罪的虔诚让建明久久不能忘记姑娘如明月般清爽的笑容，“这算是理想生活的部分吗？”，这也是建明所能寻觅到的仅有的能ม让自己激动的感悟，抑或是本能的天性使然，“这就是本能且本质吗？”当姑娘的笑容消失在大道的尽头，当建明的巴士又复归城市的杂乱中，这仅有的点滴的美好却显得十分微不足道。即便如此，建明亦把它放到自己怀中的小木盒中，连同对生命的珍惜起关心着，爱护着。
“那如果个ฐ人实在没有力量怎么办？”
“对，统统不要，都他妈见鬼去吧，让电视见鬼去吧，让汽车见鬼去吧，让高尔夫见鬼去吧，哈哈！”
建明不想再争论下去了，新的问题已经让建明开始了新的思考，关于国家的利益，“国家与国家之间缘何也有利益之ใ争。就像我曾经搞垮的那个公司样吗，国家之ใ间的竞争只不过是公司之间竞争的翻版。公司之争杀人于无形，国家之争刀光血影。”无论走到那里，相同的法则控制着周围的切，从个ฐ人到国家，从城市到军营。
“我以前的生活算得上丰富吗？”建明自我嘲笑。黄金井底的青蛙公子，理所应当地长期忽略城市的绝大部分。要不是夜行于外，要不是看到路灯下仍有人在垃圾箱里翻找，建明不会想到自己所理解的生活圈子之外还有生活。“原来城市里不仅仅有小店的生活小街的生活工人的生活和自己的生活。”建明奇怪自己的感觉，“看来，城市不能只在郊区的山顶ะ上打量。”城市中又出现了新的生活。“我的体验还是不够彻底。”建明想起自己在小店的两个月生活，几乎ๆ很少走出去体验。自己的目的很单纯，“仅仅是体验小店。”建明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体验到每种生活，找到能支撑自己勇敢走向雨季的理由。
很快，建明就开到父母的住宅前边。建明停了车，过去按了门铃，想给父母个惊喜。过了好久，母亲才过来开了门。
“总经理，我有些累了，不想再在这样的环境里疲于奔命了。”
“全都变了，无孔不入。”建明甚至是有些气愤，“以前最喜欢开车兜风了，开着车窗，呼吸着清爽的空气，大脑是松弛而自由的。有时做些白日梦，有时回忆下过去的日子，有时幻想与香车美女并驾齐驱。可现在满脑子是该死的工作工作。”建明粗鲁地按着喇叭，几近疯狂地开着车。
第五章对存在的顿ู悟和体验的决心
“谢谢你，你也是！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建明微笑地目送这个中ณ年男子消เ失在路尽头。
深夜的酒吧外边总有些不同的领悟，建明时常看到醉倒在街边的酒鬼，被男人带上车的舞女，三三两两的失去信仰的年轻人。生活是美好的，生活是无奈的，生活是热烈的，生活是冰冷的，生活是随意的，生活是压抑的，生活是清醒的，生活是麻醉的，生活是高贵的，生活是卑谦的，生活是疯狂的，生活是灰心的，生活是任何可以想到的情绪，但，生活绝对不是合理的。
“需要大智慧吗？”建明并不认为自己已经达到大智大慧的地步，但即便是现在的这双疑惑重重的眼睛亦能察辨视界的混乱。“难道其他人都没有看到问题吗？”
“他们是看到了，但却已经习惯了，以至于问题渐渐融入了对生活的屈从，关于问题的描述也难以立刻清晰起来。”德叔看到เ建明又在呆呆地自言自语，过来和建明搭话。
建明长长地吸了口气，心情在浓重的夜色里变得忧郁。
城市依然我行我素的存在着，体系之外的生活并没有带给建明顿悟式的体验，虽然下定决心要做个全然旁观者，但潜于内心深处的对完美体系的期望使得建明不时地体察身边的切，以至于无法让自己้释怀这与体系的丝丝联系。建明突然发觉自己曾经固执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的想法原来是如此得天真。“但若要真的彻底超越，”建明想，“那便只能是界真崖式的解脱了。”
大道之上的生活依然清晰可见，几年的磨砺并未将其彻底地从建明的记忆里消除。在大道之上畅行于城市间，看到的城市是“恢弘”“自由”“宽广”和“可驾驭”的。而现在的建明在墙隅打量着流动的生活，看到เ的却是城市孑然不同的面孔，沉重麻木慌张冲突疲惫坚忍。建明在大道之上原本简单的价值观早已经彻底地瓦解了，是与非对与错都成了荒唐游戏中的战利者和失败者，仅此而已。放眼于更广阔的参照系中，切还会如此吗？界真崖上坠落的身影把建明对美好的憧憬彻底扑灭，在熟悉的城市中短暂的停留又让建明对小视界幼稚的期待破碎。建明有些理解鲁丘和他的朋友为什么เ会用自己的原则处事，城市看似公平岸然，但，是非标准和约束体系原来也不过是愚人治愚的手段而已。建明嘲笑自己以前的自诩良民，也为现在的眼光感到欣慰，可即便是作乞丐，也是在这个虚伪的框架下生存，作为ฦ个没有丝毫影响力的个体也只有服从的份。但现在建明有着越来越强烈的想要按照ั自己的判断行事的冲动。
鲁丘和他的朋友都曾是结构中隐蔽的叛逆者，但他们不是唯的。作了乞丐，建明才发现城市里有那么多的人用自己的原则来抗拒公开的体系，不同的是，鲁丘和他的朋友选择了更智慧和更好的方式保护自己。建明也开始有意无意地用隐蔽的方式“干扰”体系的效率。
经常有不同的人因为不同的原因从路边的小巷仓惶地逃离，建明凭着自己的第直觉来判断ษ自己是否给随后追来的人指个相反的方向，还是装做什么都没有看到，让无法判断ษ的是非自生自灭。
“这算是没有原则吗？”建明问德叔。
“你说呢？！”
“体系不完全是正确的，是吗？”
“是这样，所以，我们必须有自己的标准去衡量是非，而不是被体系表面的公平麻痹。”
“可是，我又如何判ศ断我的标准是否正确？”
“试图用更长远的眼光去理解。”德叔慢慢地抬起了头，向着街道的尽头望去。
建明努力地理解着德叔的此番话语，“这算是德叔这几十年漂泊旁观的领悟吗？缘何这般地令人寻味。”自己不也是跳出了荒唐的体系，试图用冷静的眼光打量周遭吗？可远方啊，仍是漆黑，现实的无意义和人生的短促，让建明的心绪处于激烈的矛盾冲突中，方面是对现实中所有所谓的成就和价值的鄙弃，另方面是对在更高层次上和在更广阔的参照ั系中建立全新的价值体系的迷惘。
在乞丐的角色里，建明体会着生活，德叔逃避着现实。然而，乞丐毕竟不是建明的期待，这样日复日的没有希望的观望和打量让建明甚至对现实的城市产生幻觉，不知道城市的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这样流浪ฐ的路还会有多长。虽然现在的日子随意并且似乎无甚牵挂，但实际上建明还是对未来有着深深的忧虑。在经历了种种体验和磨难后，建明对理想的追寻几乎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希望，异国他乡的日子不是建明的，所谓的国家也不再接纳自己，建明完完全全地成了个流浪者，个ฐ仅仅因为活着的流浪者，个ฐ随时等待着雨季的流浪者。可生命的价值在哪里？建明已经决然地否定了高楼大厦里的堂皇，已经毅然放弃了大道上飞驰的流畅，甚至已๐经“背叛”了国家。种种荒唐的，无谓的生活方式已经不再有丝存在的价值。然而，比之ใ“荒唐”“无谓”，什么เ又是“睿智”和“值得付出”的呢？这便是建明最大的困惑，理想只是个期待的状态，建明仅仅知道这个状态不应该这样，不应该那ว样，但在“不应该”之外的种种可能，哪种才能称其为ฦ理想状态？抑或，真正的理想状态还从未在自己脑海中ณ出现？建明不知道应该怀疑ທ自己的逻辑不够清晰，还是应该检讨自己的想像力不够丰富。
做乞丐的这些日子里，建明和德叔游荡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城市和乡村。乡村的广袤和恬静掩饰不住那里的人民对现代化带来的便利的向往。无所不在的无线信号把超级城市狂热的夜生活传递到每寸土地，蛊惑着世代居住在乡村的人民。乡村显然已经受惠于现代化，先进的信息传递体系深入到每个角落，可即便是这些蜘蛛网般的体系也仅仅是片面地歌颂城市的恢弘现代化的伟大，却几乎完全地忽视了那些在城市的角落里蜷居的流浪者那些在小街里不仅为生存更为谋求个平等的权利而挣扎的百姓那些为城市的整洁和辉煌默默忍受着生活的沉重的临时工作者那些创造了现代化的所有产品却无缘拥有个现代化的生活的产业工人。这便是建明随处可见的愚蠢的体系，城市的疯狂和麻木已๐然超越了城市本身正在点点地渗透到原本淳朴简单的乡村。
走的越多，失望也越大。建明告诉德叔，自己原本是有所期待的，可现在，已经不知道哪里才是方向，哪里才有希望。
“到เ哪里都是样的，”德叔也略带失望地说：“现代化的信息传播途径没有用来传播最美好的事情，要知道，在这个利益的社会中，道德的底线次又次地被冲破，人们之间的联系简化到只能用金钱来维系。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宁愿只是资助些金钱，而不愿付出过多的时间和关爱，这就是现代化，旦进来，便很难逃离。既要享受现代化的便利，又无法割舍自己明确的利益，种奇怪的均衡状态啊！”
“是啊，这就是现代化。”建明想起了自己从部长的位置辞职后的日子，生活安静得令人难以置信，几乎没有人再来“马蚤扰”自己，自己้存在的价值居然仅仅与自己้在体系中的位置有关，而与自己本身却无甚关系。
看着每天从眼前经过的不样的面孔，建明有些唏嘘，芸芸众生，自己的存在实在是太渺小太脆弱。
在这个ฐ比较富裕的国度里，建明已๐然体会到了富裕的恩惠，既ຂ便是乞丐，亦能有不少的收获，可这仅仅是表面的富裕ษ而已，体系之下的绝大多数人民依然视生存为挣扎，深深的不安依然在表面短暂的快乐背后时隐时现。这里和自己相对贫穷的祖国在体系上没有本质的差别，依然是个充满不安充满矛盾充满杂乱的国度。
“我曾经想过凭借自己的力量帮助体系实现平等，但很快发现这并不现实。”建明告诉德叔关于自己的那个试验，“体系的矛盾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体系必然地要求少数人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就像工厂需要工人样，这不是因为我们不想帮助这些贫穷的人，而是如果体系中没有这样的群体，我们的工厂就无法运行，我们自身的生存就受到เ威胁，所以，我们的帮助仅限于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而不可能提供个平起平坐的位置。”
“所以，你就出来寻找个理想的体系，可以消除你的所有顾虑？！”
“是啊！可是，似乎我是错的，要知道，我已经濒临绝望了，到เ处都是样，没有什么本质不同。”
“的确是这样！没有什么本质不同。”德叔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人生不过几十年，太短暂了，理想渐渐地变成了梦想，不会再有机会了。”
建明体会着德叔感慨，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担忧。
乞丐的生活虽然有了很客观的视角，可是并未收获太多，体系的混乱依然是难解的谜团。这种旁观的角色虽然不乏衣食，但游离于体系之外，没有保障，没有未来，所有期待和等待的似乎只有那因为清净而显得愈发迫近的雨季。乞丐的生活已经把作为社会动物的人对社会的依赖降低到了最基本的衣食，每当建明回想起自己被巴士公司开除后独自与身体的严重不适抗争的经历，仍有深深的余悸，意识渐渐消散的感觉和全然的孤独使得建明几乎怀疑自己是否还算是正常的人。现在做了乞丐，情形似乎有些相像，然而，还能有什么办法让这个体系对个没有丝毫用处的乞丐有更多关照和更加宽容的接纳呢。
下个城市便是德叔的家乡了，“想当年，我就是在这个城市里当的兵。当兵之前，我是个卡车司机。要知道，那时赚钱很不容易的，有了鲁丘后，我总想多赚些钱，于是就当了雇佣兵，心想，即便是战死了，国家也可以让我的妻子和儿子过个稳定且过得去的生活。可没有想到的是，我居然成了国家的敌人。”
进了城市后，德叔显然有些兴奋，现代化的进程已经把城市全然地改变了，德叔当年住的棚屋也早已不复存在了。“知道我为什么要继续做乞丐了吗？”德叔问建明。
“对体系的失望，还是对自由的渴望？”
“算是部分原因。要知道，我和你样，是国家的敌人，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被国家通缉？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难保有谁能还会认出我！”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要做乞丐呢，乞丐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啦。”
德叔带着建明在城市依稀的记忆里寻找着陈年旧ງ事，这也唤起了建明对自己้童年的回忆，这么多年过去了，童年的记忆却是最深刻๑，最生动的幕，永远都不凋零。时间带给生命是沉重的枷锁，而带给城市却是代又代的更新。自己虽然还没到เ德叔那个年纪，但每当隔着马路，看到坐在远处并沉醉在旧年回忆中的德叔时，建明深知，这天对自己而言迟早会来。建明嘲笑自己还曾经为自己那后现代的毫宅而自豪，还曾经醉心于“事业”的发展，还留恋于灯红酒绿的优雅，却看不到时间像双不可抗拒的手无情地推动着自己从舞台的边走向另边。现在，自己倍感孤独，虽然眼前的体系不再具有丝价值，可被体系隔绝在外的日子却让生命的价值消失殆尽。建明已然知道，生存价值只能在体系中ณ存在，但周遭的这切啊是如此的荒唐混沌，实在找不到任何能让自己้甘于在体系中继续度日的理由，难道，自己真的只能这样了却余生吗。建明感到，自己的雨季，似乎清晰且可触摸。
而德叔，在这个ฐ阔别近半生的城市里，却似乎经历了最终极的体验。建明无法清晰地描述德叔那时而发呆，时而兴奋地四处打量的眼神。德叔脸上复杂的表情是建明无法完全读懂的，在迟暮之年，感怀着人生的沧桑，捡拾着被遗落的记忆，承受着现实的无奈。
时间天天的过去，德叔有说不完的故事，建明也非常体谅德叔的心情，陪着德叔在这个ฐ城市里多逗留些时间。经常在晚归的时候，德叔会兴奋地告诉建明，白天又看见个老朋友，而且和家人起，看样子过得还不错。但德叔从来不去打扰他的这些老朋友，而是把这些记忆和在现实中偶得的点欣慰小心地封藏在心里。
天傍晚，建明与德叔收工走在返回自己小窝的路上，路过家餐厅门口时刚巧ู有几个人迎面出来，德叔走在最前边，差ๆ点与第个出来的人撞到起。
“他妈的，没长眼啊，臭要饭的。”
德叔没说话，只是职业性地卑谦地不住点头，脸上带着假笑。不经意间德叔抬头看了那个人眼，眼前的这张熟ງ悉的脸庞让德叔下子呆住了。那个人也吃了惊。两个人就这么看着，表情都凝滞在各自的脸上。后边的人过来碰了那个ฐ人下。“司令，您怎么了。”
“喔！”那个人下子清醒了过来，表情由凝固的吃惊瞬间变得狰狞，“他妈的，终于露面了，你，老子找了你二十多年，这次你跑不掉了。”说着伸手就去抓德叔。
德叔下子闪开了，冲建明挥了下手就向旁边的巷子跑去了。
“追，把他给我追回来，追不上就打死他！”旁้边的两个人拔出枪就追了过去。
旁边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建明趁乱退出了人群，转身进了身后的巷子。建明知道德叔去的那条巷子通到哪里，自己已经对这里的街头巷尾很熟悉了。
建明拼命地跑着，渐渐地听到了两个ฐ人追德叔的声音，“站住，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建明向着声音的方向跑去，顺手在路边的垃圾桶旁边抄了两个ฐ玻璃瓶，建明已经能隐隐地看到两个人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