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基已经被关了半个月了，一天只给一顿饭，毒打倒是管够，一天至少两三顿，偶尔还加夜宵。他本来是人高马大的架子，如今就剩了架子，像副大号骷髅似的，佝偻在暗沉沉的房间里敲窗户。
苏桃用毛巾一角擦了擦白琉璃的蛇嘴，然后很为ฦ难的仰头望向无心：“好容易才把它擦干净的……”
顾基穿着大裤衩，端着水盆追上了他：“怎么不打了？”
小丁猫走在队伍外面，没有吭声，只对着杜敢闯一点头。杜敢闯当即挥着红宝书高声答道：“向学院的革命小将们致敬！”
苏桃点了点头：“嗯。”
小丁猫摇了摇头：“小？不小啦！”
李萌萌扯了他的袖子，鼻青脸肿很不好惹：“那我呢？我怎么走？”
指挥部里空空荡荡，连个ฐ和他斗嘴的人都没了。他百无聊赖的抱着肩膀，想一想自己的家庭，想一想自己้的前途，越想越是茫然。能够在指挥部里占据一席之ใ地，乃是他的荣耀；其实他是没资格加入县联指的，全是陈部长提拔保护了他。陈部ຖ长能把他吸收进来，也能ม把他驱逐出去。他顶天立地的晃着大个子，感觉自己像只孤独的小鸟，无枝可依。
田小蕊冷淡的对他一点头，然后做出李铁梅的姿ู态，咬牙切齿的锐声唱道：“我家的表嗷嗷嗷叔，数呜呜呜不清……”
然后他扭头对着顾基一点头：“怎么เ又看我？”
提起裤子又洗了洗手，她走到无心身后，犹犹豫豫的把手塞到了他的手心里。无心的手挺温暖，比她的巴掌大了一圈。她有时候觉得无心是自己的同龄人，有时候又觉得无心是自己้的叔叔辈。湿漉漉的握住了无心的手，她有了一点安全感。两人回了空教室，苏桃坐在地上，问无心：“你家是什么成分呀？”无心紧挨着她坐了，轻声答道：“无产阶级，祖上是要饭的。”苏桃听了“祖上”两个字，凭空生出了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文绉绉的，不合时宜。很羡慕的低下了头，她小声说道：“你出身真好。”
他知道凭着自己้的装束，很有可能被人扎个透明窟窿。抱着书包紧贴了墙，他学螃蟹横着走。走出没有一米远，一个人高马大的小子一把搂住了他：“我逮着一个活的！”
苏桃摇摇头，眼泪源源不断的流，哭声却是始终哽在喉咙里：“妈妈也没了，妈妈让人逼死了。”无心生了恻隐之ใ心，扶着大树往下面走：“有话上来说，下面全是泥。你放心，我是过路的人，不会检举你，也不会揭发你。”避开昨夜小雨留下的一个ฐ个泥洼，无心从裤兜里出了一条手帕。迟迟疑疑的抬起一只手，他想给苏桃擦擦眼泪，可苏桃的年龄正处在小丫头与大姑娘之间，让异拿不准应该如何对待她。眼看苏桃哭得直抽，无心一横心，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用手帕抹了她的眼泪和鼻涕。
“爸爸，一起走吧。”她带了哭腔：“妈妈没了，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我一个人活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