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先不说话，单是笑，笑着笑着抬手一指自己的胸膛：“我。”
史高飞在一块大石头前停了脚步，因为ฦ忽然意识到了儿子还光着屁股，山里的风也还带着凉意。他身上的衣服不是脏就是湿，唯有紧贴身的一件保暖内衣还算干爽。史丹凤到底是比他想得周全，眼看无心还是一张半红半白的阴阳脸，她解开身上的羊绒大衣，把自己的一件小毛衣脱了下来。
他越想越对，最后忍不住嘿嘿嘿的笑出了声。老头子的苍老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他当即闭了嘴，因为ฦ自己也在嫌弃着自己。手指依旧死死的攥着无心的耳朵，把软软的一片耳朵攥成了奇形怪状。两人之间的活尸实在是太碍事了，丁思汉一声号令驱逐了他，只让他起身摁住无心的脑袋。无心的牙齿太厉害了，丁思汉不想再被他咬下一块肉去。
他的鬼影闪烁了一下：“不过重庆火锅，是真的很想吃。上一次吃时我是十二岁，还没有进西康。”
史高飞还在发怔，史丹凤出于女性的直觉，却是立时明白了：“走，小飞，他给咱们带路呢！也可能是怕你累着！”
让个牛似的大个子保镖割破了中指，丁思汉又抽出一张黄纸，蘸着他的鲜血把余下的血符画ฑ完。外人的血到底是外人的血，比不得自己้的鲜血纯粹，堪称美中不足，但是无可奈何，只得如此。拿着厚厚一沓血符站起了身，他虽然没有照镜子，但是很有自知之名的避开了保镖的手电筒。征途刚刚ธ开始，战场尚未到达，他不想提前吓走了自己的军队。
丁思汉听了他这一分钱不值的问候，当即把电话遥遥的掷向了保镖：“拿走，出去！”
蛇血从他的嘴角散逸开来，混于水中。无心正是放松惬意之时，心中ณ无端的一凛，却是生出了不祥的预ไ感。他此刻已然丧失了思考的能ม力，下意识的纵身一跃凫上水面，他嘴里叼着死蛇，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岸。结果未等他在岸上蹲稳，水声由远及近的激烈了，面前的水潭中骤然崩出了一朵水花，不知是什么东西正在水下翻江倒海。
然后，小猫听到了白琉璃的声音：“扎西贡布，不必看了，我是白琉璃。”
对着丁思汉打了招呼，岩纳拎着破竹筐上楼去了。地下室内已๐经被打扫干净，前方十字架下蜷缩着一只红白相间的怪物，正是无心。
然后他气冲冲的挂断了电话，不屑于和凡人多言多语。而史丹ล凤直眉瞪眼的攥着手机，忽然发现自己也是蠢到了家，居然企图和弟弟讲道理。
几十年来他作为丁思汉的影子，一直只能做一名旁观者。旁观者有旁观者的好处，比如一旦有了机会，他可以即刻走马上任，毫无破绽的取代真正的丁思汉。
坐在空荡荡的小客厅里，他把带着毛线手套的双手撂在了大腿上。南方แ的冬天越来越冷了，他此刻的衣着并不比在江口市时单薄。命令保镖抬起了大皮箱，他抬手向下一翻，跟了他好几年的保镖们心领神会，当即将大皮箱也向下一翻。箱中的白色人形“咕咚”一声砸在了地面瓷砖上，声音很响，堪称清越，因为人形是冻硬了的，重量与硬度都和一块石头差不多。
史丹凤别ี无选择的点了头。手扶膝盖慢慢的起了身，她听见自己冻僵了的关节在吱嘎作响。第一次感觉自己老了，老胳膊老腿的，一压就垮，什么都承受不住了。
史高飞老实不客气的答道：“你总买处理品。”
史丹凤端着一碗米饭，拿着一把筷子出了厨房：“就这样的货，妈还当宝贝呢。让我把这边的工作辞了，赶紧ู回家相亲，要是相成了，我下半辈子就有依靠了。我呸！我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我一个人活了三十年，也没活丢â了一块肉！再说我为ฦ什么เ不好找对象？是我自己的错吗？我是奸懒馋滑还是嘴歪眼斜了？还不是因为——”
白大千越想越喜，感觉自己是度过了人生一大关：“好啊，现在天下太平，我也可以把佳琪接回——”
无心的心中素来很少有恨，因为在无涯的时间面前，他的敌人们下场统一，迟早ຉ都会化为一抔黄土。死去元知万事空，人家死都死了，没都没了，他还恨什么？不过他想自己肯定是恨过“她”的，而且恨得要命。几十年上百年过去了，往事全模糊成梦里的影子了，“恨”却还在，可见是真恨，至少当初是真恨。
丁思汉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抬手一指无心的鼻尖：“小伙子，我不认识你，你认识我吗？”
白大千犹犹豫豫的侧身让出了通道。而史丹凤先人一步的绕过屏风，没收了无心的方便面。史高飞起身踮脚，目光越过屏风往外看：“哟，鸭子又来了！”
史高飞安心的转向电视屏幕，不再问了。
丁丁讲一口略带口音的普通话，口音很淡，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与其说我对罐子有兴趣，不如说我对白大师您更有兴趣。”
白大千腿肚子抽筋，站不住了，全凭一双手撑着桌沿借力：“无心，你说它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属于妖魔鬼怪中的哪一种？”
史丹凤笑面虎似的对他嘘寒问暖：“你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