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维一屁股压上了他的大腿，背对着他怒道：“我坐了怎么着？我坐也是应当应分！你都是我的，何况你两条腿！”
在从天津到北京的路上，无心坐在汽车后排的座位上，一边慢慢擦拭着手中的银腰带，一边狐疑的东张西望。
无心讪讪的没有回答——他是把堵在鼻孔里的棉球给忘了。
水有半人多深，白琉璃的尸首被布绳吊在水面，无心也解开了前的白布包袱。肥皂滑溜溜的浸透了水，他开始往白琉璃的头发上涂抹。白琉璃太脏ู了，肥皂打了好几遍，泡沫总是不见丰富。无心一手把他揽在前，一手裹了白布在他脸上细细的蹭，蹭了半天才蹭出一块干净肌肤。
无心站起了身，眼看骷髅头上血咒赫然，还没有消失的征兆，可见白琉璃至少在目前一段时间里一定安全。骷髅头是带有魔的，被白琉璃施了血咒之ใ后，就会帮助白琉璃汇聚念力。念力越强，血咒越清晰。
然后他渐渐放松手臂，改用手去掐住了无心的脖子。他很久没有修剪过指甲了，长而肮脏的指甲随着他的力道，陷进了无心的里。无心的脖ๆ子很安静，没有血脉跳动，也没有气流出入。
良久ื之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大爆炸震醒了他。俯身凑到门下孔隙前，他抽动鼻子嗅了嗅，没有嗅到硝烟气味。此时能在地堡里制造爆炸的，只有香川武夫一行人。无心心中ณ一凛，暗想难道蛇人又出现了？
马英豪早ຉ在少年时代就和小柳治是朋友了，知道小柳治其实资质平平，本不适合做一名军人。拄着手杖走上前，他抬起还在渗血的左手，强行摁下了小柳治攥刀的手臂。小柳治要发狂似的，又“哈”的出了一口气，随即咬牙切齿，像是要吃人。
白琉璃忽然一抬头：“无心，我想要巫师！”
无心好整以暇的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但凡这些人存有一丝的理智，都该马上收拾行装往山下跑。可他们已经上了无形的轨道，前途是注定的了。耳边忽然响起了小健的声音：“大哥哥，我来了，我给你做侦察兵，好不好？”
小健没说什么เ，悄悄的消失了。
桦皮桶轻便结实，外层还印着花纹，上面也有个盖子。无心把干尸放进桶里盖严了，又用绳子上下捆了几道。拎起桶站起身，他见伊凡还是惊魂不定，就安慰道：“别怕，我也是位法师，我不怕鬼。”
小野人能有多大？二十来岁，大概和无心相仿佛，披散着一头阳光似的头发。对马家舍得奉献，也许只是为了要她。下意识的瞥了无心一眼，无心正在仰头喝酒。他是喝不醉的，身体对于酒简直不大吸收。伊凡因此很喜欢他，大口喝酒的人，不怕把自己้喝醉的人，一定是坦诚的。
在场众人方才全见识了赛维的|房，并且全认为赛维本无须大动肝火。赛维轻描淡写的部让人感觉她并未失了任何贞洁，胜伊甚至认为自己้脱掉上衣之ใ后，是可以冒充半裸赛维的。
马老爷又道：“趁着雪没下大，我们得尽快设法下山。否则就算香川不杀我们，我们在山里转久了，也得冻死饿死。”然后他向无心问道：“你会不会占卜？能否预测一下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怨气弥漫开来，带着杀意，无心看出他会是个麻烦的小鬼，有心让他魂飞魄散，可是在他动手之前，马俊杰的幻影渐渐淡化，飘飘忽忽的消失了。
黑土地距离最后一级台阶，能ม有个半人多高，爬上去很容易，掉下来也摔不坏，是个没有杀伤的大土坑。土坑是挖出来的，还是天然有的，一时瞧不出；无心抬头向上望去，就见巨蛇停在岔道地面上，身体一端慢慢沿着台阶探下，如同水蛭一般，越是伸得远，越是拉得细长。无心知道自己不带活人气，素า来不招野兽，所以心中疑惑，不知道巨เ蛇为ฦ何对自己产生了兴趣。人在坑中无路可退，他眼看蛇头摇摇摆摆越来越近，只好贴着坑壁站直了，一动不敢动。
胜伊心中绝望恐慌，导致情绪低落，越发的讨厌男ç人，即便马俊杰还不算男人。他不理睬马俊杰，自己找了僻静地方แ解裤ไ子。马俊杰板着一张小白脸，也不和他亲近。
无心抓着自己冰凉的脚趾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和马英豪不是一伙的吗？他们现在被黑蛇困在指挥所里了，并且有个日本人已经受了重伤。你过去瞧瞧吧，看看有没有办法驱蛇？”
胜伊懒โ洋洋的答道：“撒尿去了。”
胜伊不敢往小床的方向去看，因为感觉马老爷吃相猥琐，马俊杰神情痴呆，马英豪更是不堪入目，并且有个险的鹰钩鼻子。至于几个日本男人，统一的全是马马虎虎，完全不值一提。蹲在地上对着赛维，姐弟二人闷头大嚼。糙的食物和浓烈的香气很富有刺激，他们生平第一次狼吞虎咽，不假思索ิ的吃了大半饭盒的和饭。
赛维和胜伊听在耳中ณ，不为所动，因为和小健也算是相识；马老爷没听懂，但是强忍着不问也不动，只有马俊杰打了个冷战，似乎ๆ是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寒气息。
无心乖乖的走过去了。
马英豪又问了马俊杰一遍：“你想去？”
又过了一天，一辆全副武装的小汽车停在马宅门前，把马老爷和塞维姐弟全接走了。
小健委委屈屈的答道：“天亮我就会把身体还给他的。”
地下室十分寒，马英豪怕无心这个活宝贝受凉，所以特地把军大衣奉献给他。弯腰打开地面第一道铁门，一股子成分复杂的潮湿空气登时冲了上来。马英豪还算平静，无心不呼吸，也能忍耐，唯有小柳治当年是充分接触过白琉璃的，如今就抬手紧紧捂住口鼻，苦不堪言的想要逃。
马英豪知道小柳治在天亮之ใ后一定会来，而他并不想和任何人分享无心。小柳治如果知道了真相，也许就会把无心送去军部的秘密研究所里，而他又怎能ม和军部抗衡？
他把无心带进了他的密室里。让人扒下了无心的衣裤ไ，他用手杖轻轻一杵半面墙大的玻璃缸，缸中ณ新换了水，水位高出了他的头顶ะ。几条海蛇在其中穿梭游曳，在电å灯的照耀下，它们显得分外绚丽。
无心抬手搭上干尸的一侧肩膀，费力的把他又摁了下去：“应该是个萨满。守护洞中宝物的萨满！”
四个人齐齐整整的走到了宅子前头，就见马老爷所居的洋楼门口，站了一大队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本来他们都是不怕日本人的，因为父亲就是在吃日本人的饭，而且吃到了很高的阶级；可是此刻想到เ日本兵和日本兵也不都是一派，马英豪带来的日本兵，大概不会惯着马家上下。脚步略顿了顿ู，赛维依旧是打前锋，平静着面孔昂首进楼了。
然后她气冲冲的转身出门，想要探个究竟。结果刚一出院门，迎面就见一个小丫头踉跄奔来，正是五姨太院里的人。看到二小姐气势汹汹的站在路上，小丫头当场哭叫道：“二小姐救命啊！死人啦，发疯啦！全白啦！”
轻轻一拍自己的大腿，他把搭在腿上的袍襟抹了个溜平：“为什么我对这一批宝贝是从来不提也不动？因为我不缺钱，我不靠着祖宗吃饭！我想把上一辈的遗产存住了，将来留给你们这帮没出息的混蛋，免得你们有朝一日吃不上饭，会流落街头挨饿受冻！”
然后他咬着雪茄深吸了一口：“可是俊杰的话呢，爸爸就不很信了。”
赛维一听，心想宝贝成了鬼了。
赛维垂下眼帘ຈ，沉默片刻之ใ后又道：“有人想要知道秘密，不能去问爸爸，只好去问我们的娘。既然是秘密，娘对我们都不说，当然更不会对外人讲。所以对方不肯甘心，即便娘没了，他还要拘住娘的魂魄继续拷问。”随即她转向无心：“我推测的，有没有理？”
胜伊狐疑ທ的看着他：“家有什么可看的？再说看家有丫头呢，也用不上你啊。你是不是……”
四小姐愣了一下，又问：“我三哥呢？”
无心握着赛维的手，赛维的手瘦瘦的，皮肤很软，骨头很硬。两人的手指相扣，是个纠缠不清的样子。
他的耳朵穿过了小健的幻影。转向前方继续前行，他压低声音问道：“我还以为你被人收了。”
保护了八姨太的尸体，到底能有什么作用，赛维也不知道。但她想既然凶手上次烧掉了娘的尸体，可见尸体对凶手来讲，绝不会有好处，以至于让对方必定除之ใ而后快。凶手想毁灭尸体，自己便故意保护尸体。对方连自己的娘都杀了，自己还不敢唱出几声反调吗？
赛维和胜伊相视一眼，脸上立时退了血色，异口同声的喃喃说道：“八姨娘……夜里去花园了？”
它显然是十分狡猾，卷缠着无心往深水里钻。然而无心并不在乎水陆的分别ี。除了一身帆布工人裤浸ฤ水之后有些累赘之外，他在水中并不比怪物笨拙。因为ฦ身上再无武器，所以他一针接一针的狠戳怪物双眼，同时死活不肯松口。突然猛一扭头，他用牙齿撕扯下了对方头顶的一块皮。黑血在水中迅速弥漫开来，他把铁针在腿上，然后双手扒住怪物的伤口，奋力撕扯向了两边。怪物显然是疼到发狂了，翻腾盘旋着想要甩开无心，可是无心用双腿紧紧夹住它的身体。寒冷腥臭的黑血遮挡住了无心的视线，他把所有的力气都运到了手上，生生的在怪物头上挖出了一个血洞。松开双腿向上一浮ด，他拔出腿上的铁针，在怪物的身体上飞快画出了一道符。最后一笔向上一挑，他踩着怪物的尾巴，借力凫向小船。
三人穿的全是橡胶底子的网球鞋，走起路来轻便利落。赛维眼神好，依旧是做领ๆ路人，无心跟住了她，同时伸手拉扯着身后的胜伊。胜伊一无所长，只好提了个手电å筒。花园白天或许还有几分可看的景致，然而到了夜里，花木随风微微摇曳，一丛一丛深深浅浅，如同鬼影一般，让人只觉寒。片刻过后，无心听到เ了隐隐的水流声音，而前方的赛维轻声说道：“快到河边了，桥是坏的，我们是绕远路走过河，还是划小船抄近路？”
“我看到了……”他哑着嗓子，竭尽全力的要逼出铁针：“看到了花，树，山，河。”
赛维答道：“你当五姨娘八姨ถ娘是老实的？别看老四老五年纪小，也都诡着呢！爸爸是个火药桶的脾气，我都懒得瞧他，五姨娘八姨娘能和他真有感情？”
无心伸手了一下，蹭得手指一道黑。仆人虽然工作马虎，可是每天都会进来四处抹拭一番，可见黑迹很新，也许是二姨太太在临死前留แ下的——人一死，照例的洒扫自然会中ณ断，上下全为了二姨太忙做一团，还有谁能ม想到继续清洁房屋？
胜伊不敢想了，一步一步挪到เ无心身边，拖了椅子坐下。赛维也开始去解孝袍子：“人成了灰……我们就看不到她了。”
赛维看着他，没有说话，大脑则变成了一台转疯了的留แ声机。先想“他比我白”，再想“怎样才能让爸爸给他找个ฐ差事”，接着想“或许做生意也不错”，最后想“结婚之后一定要离开北京，否则会被他们嘲笑”。
赛维和胜伊哭丧着脸，要跟马英豪走了，两ä人临走前回头看了无心一眼，然后又支使老妈子给无心倒茶。
拿着信坐回地板，马家姐弟全都心神不定的傻了眼——第一，二姨太居然亲自给他们写信；第二，二姨太居然会闹睡眠问题；第三，二姨ถ太居然没有催促他们回家；第四，二姨太居然主动要给他们钱。
无心随着马家姐弟走入大厦，乘坐电å梯上了六层。公寓房子里面有个女仆，每天早ຉ来早走，负责洒扫烹饪，只在后阳台和厨房徘徊，等闲不肯轻易露面。光天化日之ใ下，自然不会闹鬼；所以三言两ä语的交谈过后，无心应邀在客厅坐下，等待天黑。
赛维向角落中又看一眼，角落空空荡荡，干干净净。
顾ุ大人的主意，当然是馊主意，无心当个乐子听，听过也就算了。每个ฐ人都有自己的姻缘生死，他不能ม因为失去了自己的月牙，就出手去抢别人的月牙。
随即他的大脑袋消失了。无心就听上方响起了他的号令：“全体向后转！小马你别转，你把装子弹的木箱子搬过来一个！”
无心缠在树枝上，一双眼睛陷在了影里：“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