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桃捏了一片白菜吃了，随即心事重重的望向无心：“明天……你去哪里啊？”无心想了想，然后笑了：“我有点拿不准。和你说实话吧，我是从联指总部翻墙逃回来的。文县打得有点儿太厉害了，要是能走，我想走。”苏桃垂下了头：“我跟你一起走，行吗？”无心伸手了她的毛糙辫子：“行。我也是一个人，你跟我走，我们还能搭个伴儿。”
两ä派人马终于是面对面了。好像一对老冤家似的，一派高喊“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另一派立刻๑附和“万岁”。在双方达成共识的基础上，其中一派骤然发起冲击，随即大混战就开始了。
现在的文县是个工业区，因为有人在附近的猪头山里勘探出了铁矿，铁矿引来了一座钢厂，而钢厂发展壮大之ใ后，新的大机械厂也在文县安家落户了。在县城里，土生土长的文县人占了少数，更多的居民是从外地迁来的工人家庭。单从繁华的程度来看，文县并不次于一般的城市了。
苏桃站在门口，不敢往窗前凑。透过窗子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楼外情景。楼外的人员很杂，有红卫兵，也有本地工厂里的造反派，平时看着可能也都是一团和气的好人，不知怎的被邪魔附体，非要让素不相识的父亲投降，父亲不投降，就让父亲灭亡。忽然意识到了父亲的注目，她有点不好意思，扶着门框垂下了头。
“你妈的。”他喃喃的骂道，抱着婴儿往远走，想要避开白琉璃的监视。白琉璃终日袖着双手，什么也不干，专门盯着他。婴儿略๓有哭闹，白琉璃便要痛心疾首的对他大呼小叫。
他带着无心绕远路到了官寨前方，上楼和旺波土司作了一番长谈。末了土司毕恭毕敬的送他下楼，又让管家指挥奴隶，将一只竹筐拎到了他的面前。放到往日，白琉璃就得让土司的奴隶把竹筐一直送到เ官寨后方แ，但是现在有了无心，就不必再使用土司的奴隶了。
无心从他的领ๆ口中嗅到เ了毒物的腥气：“今天很暖和，我给你擦擦身吧？”白琉璃缩了缩脖ๆ子，仿佛是被他的提议吓着了。
他饿得发昏，恨不能冲上去一口咬出大白马的肥油。两条腿打着晃的支起了身体，他迎着来者抬起了头，结果发现青年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无心疼得一个鲤鱼打挺，叫的声音都变了。
赛维用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又说：“无心，我爱你。我死了，我不管；我活着，就不许你离开我。将来我成了老太太，老得没法儿看了，你也不能走。【虾米文学你不喜欢我了，我还喜欢你呢。你不愿意理我，也得天天让我瞧你一眼。记住没？”
她的手开始哆嗦了，坐直身体又拉过了无心的双手。两只腕子也分别诊过了，没有脉ำ搏。
然后他缓缓揭下纸符。随着纸符的移动，马俊杰的鬼影渐渐脱离出了马老爷的身体。眼看纸符就要彻底离开马老爷了，无心忽然扔了匕首，抬起血手在纸符上刷刷点点又画一道，随即把血符对着马俊杰一挥。【虾米文学血符平展如刀，所过之处一片空寂，马俊杰瞬间消失了。
然后他打了个冷战，关灯上床去了。
无心抬眼向她一笑，低声说道：“孩子话。”
马老爷点了点头，对于四姨太兴趣不大。马宅前后依旧是不缺少日本兵，后花园子则ท是成了一处小兵营。四面八方都是眼线，马老爷坐在书房内的写字台后，让管家去把门关上。等到管家关门回来了，马老爷把一张写满小字的信纸推到了他的面前。
赛维迟疑着说道：“爸爸，可是到了北京之后，我们的文章迟早会有结尾的一天……”
煤油灯的光芒毕竟是微弱，黯淡光线掩盖了白琉璃脸上的死亡颜色。他的神情很平静，长眉舒展，双目紧闭，合下漆黑的睫毛。无心看了又看，最后就对着白光说道：“月亮，你看看你，多漂亮啊！”
况且白琉璃若是死了，便会分离出一个ฐ力量强大的灵魂。如果能吞噬了他的灵魂，对于巫师来讲，裨益不言而喻。
无心静了片刻，然后说道：“你害死了很多人。”
半焦的死蛇立刻就被小桥惠远远扔开了。她的小手在哆嗦，同时沮丧得要哭。为什么蛇是臭的？而且臭到เ无论如何不能下咽？他们都饿极了，香川武夫的光头都没了亮。
指挥所门外很清净，没有任何活物经过，门内却是热闹，因为两ä个ฐ人的嘴都不闲着。方才无心在指挥所里找到小半杯水，给白琉璃喝了。白琉璃得了滋润，很快恢复了元气。从怀里出一只拳头大的幼童头骨摆在面前地上，他盘腿坐稳了，持久的嘀嘀咕咕。无心先是无可奈何的倾听，听着听着不服气了，低声反驳道：“怎么？难道全是我的错吗？当初ม我们在西康的时候，我白天给你做饭，晚上给你唱歌，我还给你养了两只小羊羔呢！”
无心忽然举起一只手，示意白琉璃闭嘴。外面走廊里有动静了，是沉重的躯体在地面磨蹭。蹭着蹭着忽然转为轻盈，无心把面颊๐贴上地面，用一只眼睛向外窥视。黑黢黢的影子弯着腰飞快掠过了他的视野，是一名日本兵背着两支长枪，正在仓皇的往前跑。脚步声音忽然一僵，无心听到เ了一声低低的“呃”。
无心和她对视片刻，末了一招手：“下来！”
香川武夫一挑眉毛，走到เ他身边蹲下了：“你，还是你们？”
无心睁大了眼睛：“我……只会救人。”
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赛维“嗨”的轻笑一声，低低的说道：“抓住你了！”
赛维横了他一眼：“滚你的蛋！如果再有熊来了，我就撕了你喂熊。”
马老爷和颜悦色的对他一笑：“客气！”
白琉璃偏着脸，用一只蓝眼睛看他：“你们要走了？”
把小蛇的尸体摆在煤油灯下，他对着众人讲述了大蛇的底细。话音落下，香川武夫和马老爷当即开始斗嘴。马老爷蓬着一头卷发，委屈死了，无论如何想要回家；香川武夫肩负着任务，当然不能无功而返，而且并不相信马老爷是真的坦诚。小柳治和马英豪并肩站着，煤油灯下，他们脸色变幻不定，统一的灰头土脸。金子纯和马俊杰的尸体，被人用尼龙绳紧ู紧捆绑住了，直挺挺的叠在门旁墙边，小桥惠蹲在尸体头旁，似乎是个守卫。
视野之中并没有俊杰，只有远方一扇半开半掩的房门，关着满室明亮的灯光。马俊杰无端的消失让胜伊有些恐慌。他不是一位有责任感的好三哥，口中ณ胡乱大喊着俊杰，他的步子越走越快，心惊胆战的直奔指挥所。
无心在纯粹的黑暗中迟疑ທ着点头：“是……”
然后他跪在地上，撅着屁股开始画符，同时听到เ小健嘱咐自己：“别让马俊杰死，他死了，我就找不到新身体了。”
香川武夫用牙齿咬住手套一晃脑袋，拽下手套光了右手。出地图又看了看，他向前一指，兴高采烈的说道：“哈！很近嘛，已经到เ了。”
可是白琉璃此刻还在后方——他始终是不能见光，所以一直呆在大木箱里，需要用马车把他拉进山里。
无心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仿佛是被吓着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一行人等迈开步子，心事重重的登上飞机。机舱里已经有了几名乘客，也都是便装打扮，其中有一名富态的光头，一位壮的青年，还有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女人。无心垂着双手，自作主ว张的就要去和赛维同座。赛维心中暗喜，不假思索的撵开胜伊，让无心快坐。胜伊十分不满，又见马英豪也是落单，吓得连忙一屁股坐到了马俊杰身边。未等他坐稳，同样落单的马老爷拉警铃似的清了清喉咙，胜伊略一寻思，强忍嫌恶，起身又挪到了父亲身边。几名士兵抬着一只大木箱也上了飞机，把木箱很妥当的安置到了机舱后部。
良久ื之后，马英豪松了手，喃喃自语道：“不对啊……不合乎道理……”
赛维转向了胜伊：“我敢去，你去不去？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正好留下来看家。”
马英豪在一旁开了口：“白琉璃，你认识他？”
当最后一枚小锁头也被除下后，不用马英豪再出手，无心自己向上一头顶起铁丝网，双手扒住了玻璃缸沿。身体贴上滑溜溜的缸壁，他蜿蜒蠕动着向上攀爬。皮肤摩擦玻璃，发出刺耳声音，马英豪眼看他越爬越高，末了将一条水淋淋的长腿从缸内甩出来，他已经趴在了窄窄的缸沿上。
海蛇的尾巴在他头顶盘旋扭绞，他向上一转眼珠，做了个天真好奇的表情，然后继续向前凝视了马英豪。
马英豪冷笑一声：“你想置我于死地吗？”
马老爷见马英豪始终举枪不放，心里又怕他当真毙了赛维。在脑子里把前因后果又梳理了一遍，他暗自点了点头，随即毫无预兆的改了口风：“好，好，你要宝贝，我就给你。但是我有条件！”
赛维回头又问：“五姨娘呢？”
胜伊答应一声，与赛维合力扶起梯子。马老爷不再多说，将手杖往地上一扔，紧接着亲自动手，把梯子搭到了亭柱上。一撩袍子登上一步，他因为瘦，登高上远的时候反倒占了便宜。十分轻灵的爬到了顶，他把右手探进了柱子里。
“我在临去日本之前，的确是和你们的娘说了些私话。”他把右手搭在写字台上，小拇指蓄了半长的指甲â，此刻就在台面上轻轻的叩：“问题是，我只说家里藏了宝贝，后面的话，我当时可没有说呀！”
他讨厌自己的伤腿，想要变成一条水蛇。
不等旁人回答，她自顾自的给了答案：“说明八姨娘夜里去了花园，而且，是她独身一人去的！所以她中了招，都没人跑回来通风报信。可八姨娘夜里去花园干什么เ？一是偷情，二是探秘。”
然后他很利落的穿戴整齐。走到เ窗前打开销，他缓缓推开窗扇踩上窗台，一侧身就跳出了房。落地之后挺直了腰，他一抬头，正好和一丛玫瑰树旁的无心打了个ฐ照面。
二妹老三都不在，他只唤出了一名平头正脸的老妈子。老妈子当然不是他的目标，于是在一眼瞧见窗边的无心之ใ后，他对着玻璃窗一挥手，然后一边整理礼帽，一边点头笑了一下。
无心在淡淡的雪花膏香气中，正视着她答道：“我是你的。”
步伐越来越轻了，他试探着往园子里走。小健不知何时又消失了，只在他的后脖颈上留下一抹哀伤的寒意。踏上石板铺就的小径，他无声无息的直奔河边。然而在距离河边还有三五米远的地方，他猛然刹住了步子。
赛维知道凶手躲在暗处，所以想要把家中ณ一潭深水搅浑。要遭殃，大家一起遭，谁也别想逃。心事重重的回了厢房，她在卧室外面的小房间里，看到了无心。
赛维和胜伊一起开动了脑筋想仇家，想了片刻，忽然发现自家仇家很多，自己้老子的名声也一直不好，做过许多缺德事情，前些年还遭过一次暗杀。
一个ฐ小时之ใ后，赛维和胜伊也洗干净了，又亲自提暖壶倒开水，沏了三杯热茶。无心又没了衣裤可穿，只好套上了胜伊的睡衣。睡衣本来就是宽松的衣物，对于尺寸要求并不严格；而无心更是无所谓，如果赛维和胜伊不介意，让他光屁股也是没问题的。
他捏住铁针直起腰，用针尖刺破了指尖。将一点鲜血涂抹到铁针上，他向水中伸手又试了一次。果然，吸引力消失了，铁针ฤ随着小船的方向，在河水中ณ乘๖风破浪。
收回目光望向白琉璃，他毫无预兆的转移了话题：“你需要什么吗？”
小丁猫居高临ภ下的转向前方：“我也算是文县人吧，我生在猪嘴镇。十来岁了才迁去保定。猪嘴镇你去过没有？”
顾基诚惶诚恐的答道：“原来我们总去，猪嘴镇不是挨着猪头山矿区吗？我们经常上山里玩。”
小丁猫摇了摇头：“猪头山，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