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东齐。”她停下步子，转过身来揽他脖子。
这可不是想挑哪朵就是哪朵的，往皇后手边的炕几上一瞄，是朵兰花，素以抿着嘴笑“我不爱戴花，还是淑妃娘娘挑吧！”
这是畏罪？应该不是的。他走近点看，桌上八样锦食盒盖子开着，边上两杯香片茶，珐琅杯子珐琅托碟，端端正正都是成套的。敢情主仆俩觉得死里逃生了，以茶代酒办庆功宴呢！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闪失，像是服了毒，就这么เ咽气了。
“主子这么看我，真叫我伤心。”她缓了缓道“主ว子虽博学，女科里的事知道的有限。有的孩子个头大，卡在产门里生不出来，稳婆就要请剪子。既然剪开了，后头少不得缝合…大半夜的，烛火摇曳瞧不真切，说不准是那时候遗漏的，怎见得一定是我使坏呢？”
长满寿扎地一跪领命去了，懿嫔听了尖声反对“您不能把毓恒抱走，他是我的命呐！我千辛万苦才生下他，他又有病，放到别人跟前我不能放心。”
她左ุ顾右盼找不见人，问站班小宫女儿静主子在哪里，小宫女朝东一比划“我带姑姑去。”
敢情谁没怀过孩子似的！贵妃听了直反胃，才两个月就闪腰，闪了舌头还差不多！又不是多金贵的人儿，做了七八年的奴才，临ภ了卖起娇็来，什么臭德性！
皇后今儿打扮比平时鲜ຒ亮，忌讳三阿哥刚卒没穿红，一件八团凤满地金袍子也够扎人眼的了。见素以进门上下打量“这是怎么话说的，瘦了一圈儿，没吃好睡好？”
要说一点不怨恨，似乎也不大现实。但他毕竟没有被伤痛冲昏头，不愿意三阿哥死，难道愿意她来个ฐ一尸两命么？都不能够，所以责任还在他。是他治家不严，他后宫里的魑魅魍魉隐藏在人群里伺机而动，必须ี揪出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素以忙不迭下床，跪在红绿错综的新า疆地毯上磕头，动作才做了一半被他拉住了，他劲儿大，稍稍往上一提就把她拉进怀里。就着昏暗的烛火打量她“怎么瘦得这样？”
睿亲王是小人精儿，他嘴上不说，心里谢这位女科状元，要不是他，他也没法从娘肚子里出来。严三哥出息不大，爱养个鸟，喂两条肥狗。羡慕他的长胜鹌鹑，见他就问哪儿买的，比瞧准了女人还上心呢！这回借着由头就赏他吧，自己也没闲心和他耗。他一听果然喜出望外，打躬作揖说谢谢，睿亲王摆了摆手，举ะ步朝后面明间去了。
舒贵人挣起来，踉踉跄跄到两ä位王爷跟前，几乎五体投地的趴跪下来，前额在地上撞得咚咚作响，一面磕头一面数叨“求王爷做主…求王爷做主…我的儿子没了，我十月怀胎的儿子…生下就没亲近过的儿子…我没有一天睡过踏实觉，我指着他长大…可他就这么被人害死了…”
极其不好的预感冲她涌ไ过来，她慌了神“那您今儿赏我的鹅油卷是谁做的？”
皇后点头“万岁爷上回来瞧我还和我说呢，说你这丫头样样能沾上点边，今儿一瞧还真是的。”
静嫔昨天歇觉，枕头上平金打籽绣抽了丝，不知怎么勾住了耳坠子，一边耳朵眼儿拉得辣辣的疼，一看之下有点豁开了，今天说话就不停的掖耳朵。贵妃瞧了心不大舒服“怎么？我说的话不中听？”
素以有了防备，再往前也很从容。等到错身时不过请个安了事，没想到静嫔叫住了她“素妹妹且留步。”
长满寿受宠若惊“小主儿这么เ抬举，真折了奴才阳寿了。您别ี忙，我传两句话就走。”一头说一头打量她，她身上一件蝶穿花杭缎夹袍，外面罩狐毛出锋小坎肩，临窗站着，耳朵上的翡翠坠子在窄窄的一道光里闪耀，映绿了脖ๆ子上的大片皮肤。长满寿很骄傲，仿佛她是他造就的，笑着往下躬了躬腰“小主儿晋了位就是不一样了，瞧这通身的气派，宫里哪个ฐ也不及您呐！”
她跟前的宫女搬银盆进来，看样子用不上自己，蹲个ฐ福又退了出去。皇帝起身绞帕子，顺嘴道“你接着醉，这会儿抬杠就不像了。既然装就装到底嘛ใ，中途露了马脚可要叫我死了。”回头看看她，她果然嘟嘟囔囔的拱在褥子里不说话了。他一个ฐ人在脸盆架子前无声的笑，笑了一阵涌起些伤感。大概ฐ是因为惧怕分离，心里总是忐忑不安。照理说她已经跟了他，他没必要再患得患失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远？自己没有一刻不在挂念她，上朝也好，军机值房里议政也好，哪怕对着满桌的折子，也能让他想入非非。爱上一个人是病，没法根治，到底是开出花来，还是结出果子来，都要靠他自己去经营。
皇后转转护甲，才要说话，一回头瞧见正殿门上进来个人，忙起身叫了声万岁爷。
“笑话什么？主子是高升了，多少人眼热都来不及呢，谁敢笑话您？”刘嬷嬷说着看了案头座钟一眼“您今儿才搬进庆寿堂，回头上皇后主子跟前请安是您的礼ึ数。瞧时候也差不多了，奴才收拾好了伺候您过去。”
素夫人和素以面面相觑，埋女儿红是南方的习俗，早年素以的阿玛在江浙一带干过十来年公差，两个闺女出生后各埋了一坛花雕在桂花树下。二十一年了，这酒现在挖出来得多大的劲儿啊，结果把小公爷给喝哭了。
素净刚开始倒是吓着了，现在冷静下来只觉得嘲讽。素า以折腾成这样就是为了留在宫里？侧福晋不做，上赶着做没有排名的小老婆，有意思吗？宫里女人苦，她这么เ聪明人儿会不知道？要不是和皇帝真爱，那可太欠考虑了。
素夫人束手无策“你想得太多了，未必是你看见的那样。小公爷认识大妞子，架不住上头拉错了红绳不是。”
对他来说良辰美景，于素以却不是。刚才的经历简直够得上恐怖，慎行司的笞杖都没叫她那ว么害怕过。先前明明好好的，这次怎么就成了这样？这个应该比挨板子更痛吧？一回忍得，两回绝对不能够。可是九千岁热乎乎ๆ顶臀，叫她又惊又怕。
在不在的，能ม先进去再说么เ？皇帝忍得浑身发疼，又不敢莽撞，怕弄疼了她，只好剪些边，一点点慢慢研磨。不能拥抱，心里就是空虚的。他把她拉起来，把小皇帝送进她手里，这是常来常往的把戏了，不用人再引导。不过这回倒不是上手就忙活，他的龙袍遮挡住了视线，只能凭感觉。她的手指若有似无的轻轻碰触，像探索，不放过任何一处。他忍不住低吟，在她唇上一含“好玩么？”
那厢素以端着洋漆托盘往清溪书屋去，迈进院子，远远看见看见两位总管哼哈二将似的各据一方，就知道里头议政还没完。
素以心头一松，上来搀他，边问他“怎么样？您长远不跪，这半天受不住吧？”
可是皇帝ຓ不干了，好不容易过了老佛爷那ว关，到最后竟落个这样的下场么？皇父忘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能和皇太后双宿双栖，自己怎么就不能和素以在一起？素以出身虽低，但是身家清白，怎么เ也比太后这末代帝姬强吧！皇父当年为她闹出那么大的风浪来，如今处理儿辈的事上这样积糊么？
她身边嬷嬷看她脸色发青忙给她顺气，开解道“老佛爷且息怒，自己身子要紧，气坏了不值当的。有什么等太上皇来了再作论断，太上皇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子哪有不心疼额涅ื的道理。您先消消火，消消เ火…”
于是天天盼着初ม五，初五到了，和皇帝一道摆驾上畅春园去。原当应该和和美美的，不想却出了岔子。太皇太后颐养了三天，缓过劲儿来了！
皇帝的折子批得差不多了，也开始按捺不住烦躁，一支紫檀管儿狼毫御笔掷出去老远，问长满寿“都说了些什么？”
他没等她答应，自己转身就朝龟鹤同春那儿去了。素以挺为难，按说在宫中不能单独和男人说话，可碍于情面不好意思拒绝，只得一步三蹭的过去了。自己站在檐下探身问“您的鸟儿怎么เ了？胖了还是瘦了？”
皇帝不解气，在她两边乳上捏了几下，手掌贴着她的腰线往下滑，曼妙的曲线过后就是玲珑的跨。他蹉跎一阵，打算继续向下进发，可她马上拽住了裤ไ腰带，警告他“别惹我翻脸。”
所以幸了她吧！她现在这么犟，他除了这个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他以前听庄亲王说过，要想留住一个女人，该办的事儿一样也别耽搁。给她开了脸，在她肚子里播上种，她就会定下心来和你过日子了。思来想去这个路数很靠得住，皇帝ຓ有点跃跃欲试，贴着她挺了挺腰“我说这个…今儿晚上点你值夜。”
皇后见势不妙忙安抚道“老佛爷息怒，这会子大家都在气头上，各退一步，从长计议的好。”
“起来吧！”皇后叫免礼ึ，坐在梳妆台前让宫女伺候抿头，细琢磨了下又道“你跟我过寿康宫，进去露个脸就退出去。别走远，在外间听差遣。”
素า以笑着登了车，打帷子回了回手“你们都回去吧，家里有什么事儿再捎信进宫来，我这一去不知要不要再等三年呢！”
素以倒慌了，小公爷嘴虽欠点儿，板子上身总不好。她冲皇帝蹲福求情“主子，小公爷是无心之ใ失，您处罚他不打紧，别折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娘娘统御后宫，娘家兄弟挨打受责罚，娘娘脸上也无光。”
“额涅别站着，您也坐。”小公爷讨好的说“我这么เ冷不丁的来，事先也没派人过来知会。原本以为能陪阿玛喝趟酒的，今儿没机会就等下次吧！其实上回在键锐营咱们爷俩就见过面，只那时候没想得这么长远，也没料到会有今天。”
“朕在园子里有时也无聊，先前提拔的老臣，卢绰、陈蕴锡、富奇…你们得了闲儿也可进园子来陪朕说说话。朕爱听坊间，也带些进来说给朕听。”太上皇笑着，复起身朝北边指了指“今年新修的观澜榭景色很不错，叫弘巽领你们随意走走散散，等膳齐了再过瑞景轩不迟。”又对皇帝一笑“咱们父子上澹宁居，你陪朕下两ä盘棋。”
素以吓一跳“您别这样，何苦迁怒不相干的人！”她弯着眼睛笑“您瞧我也没什么เ好的，我脾气冲，脑子里又少根筋，我还是个捏不住的油葫芦，偷奸耍滑无恶不作，您看久了会恶心的。”
“不管你邀不邀功，我心里明镜似的。”太皇太后笑着看了皇后一眼“就连你们主子娘娘都赞你好，说你机灵会办差，我看错不到哪里去。这不我们正聊小公爷婚事呢，我问问你，把你指给你主ว子娘娘的兄弟，你瞧好不好？”
口头上是这么เ说，心里到底有忌惮，唯恐皇父多心，届时腹背受敌更糟心。怕她失望忙又安抚“要见有的是机会，等时机再成熟ງ些吧！依我说见了还要磕头行礼，有什么意思？不如不见。”
素以听了这话有点难过，她躺在他身边，他的手钻进了她的亵衣，如果不爱他，为什么心甘情愿让他轻薄？是啊，她心甘情愿。原本立场可以更坚定一些，可是她扛不住他的温柔。她还记得那个声色俱厉要打杀她的人，她撞在他身上，他会满含鄙夷的掸掸衣裳，没想到现在成了这样，对她百般纠缠，还说爱她。素以咧着大嘴叉子笑，有高兴也有自满。心里像灌足了烧刀子，热腾腾的，要溢出来。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半天，吃不准要不要回信。要是回，该说什么？说她也想他？还是摘两句诗表表心意？计较了很久最后作罢了，把折子收进怀里，看时候快到他进膳午睡的点儿了，说话儿就回养心殿来。
皇后目瞪口呆，皇帝谨言慎行是她多少年看过来的。今天这一车气话，传到太皇太后耳朵里，估计能把她堵个半死。她张了张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恩佑的那ว点小心思看来是泡了汤了，皇帝ຓ为素以连老佛爷都敢顶ะ撞，别的人敢掺合进来，连骨头渣子都不能剩。
作者有话要说：
她靠在他胸前，正龙团花上的龙首眦目欲裂，近看有些瘆人。她转过去，在那ว片平金绣上蹭了蹭，然后松开手，淡淡笑道“主子和奴才云泥之ใ别，主子要真为奴才好，就该让奴才去皇后娘娘宫里当差。奴才前头和公爷府结了善缘，临出去在皇后跟前尽孝，也算善始善终，求主子成全奴才。”
皇帝却不依不饶“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手一摊“拿来！多说无益，不要逼朕发火。”
出来的时候真吓得腿打颤，还好没把她怎么เ样，是她的运气，也托了那ว位静嫔的福，让她打马虎眼儿糊弄过去了。她头昏脑胀往徽音右门上走，进了夹道正遇上来回转圈的路子。还没开口，路子先拍了拍大腿“姑奶奶，您总算出来了，可急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