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对张敏的回答显然不甚满意，他沮丧地举起杯子，把杯橙汁饮而尽。林平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神态，在他重新放下杯子后，已经看不出他的神情有什么不对。林平转移话题，夸奖这橙汁真是不错。
“不行，定得唱。”张敏说得气壮山河，大有闻多拍案而起的气势。
“你当是吃糠的，神经！”张敏狠狠地数落王亮说：“他要炸也炸军队或派出所，炸我们学校干什么？”
“好！好！”赞同声层出不穷，“什么活动？”
张敏没有再说话。显然，她的沉默就等于已经否定了我的口才和文才。
“你是担心老刘会报复？”还是莉儿了解我。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不被人理解，如今这个悲哀终于烟消云散。看着莉儿，很有种他乡遇故知，久旱ທ逢甘霖的激动，我真恨不能把她拥进怀里亲口。“是啊！老刘这人鸡肠小肚，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你想好应付的对策了吗？”莉儿焦急的眼神久久地注视着我。她眼中流露的关切，让我很是受宠若惊。感激之情无以言表，我情不自禁地向莉儿走近了步，很想拉起她的手，跟她说声谢谢。
午饭时菜很丰盛，可我没有胃口，只吃了点点。爸妈见我整日闷闷不乐่，以为我病了，非要拉我去医疗站检查检查。我当然拒绝了这份好意。父母依然不肯罢休，招不成又出招，硬要我回床睡觉。我还是同样地反对，但这次反对无效，见父亲阴沉了脸，我只好遵命。
莉儿回过头来说：“怎么了，萧海？卖书呀？摆得这么多！”
游了好久总算隐隐地看到了岩石，我摸索着上岸，沿着岩石爬上去，却不小心让石头绊了跤，膝盖和手掌顿时像炸开了爆米花。我攀着岩壁又爬起来，竭力地止住泪水，不让它溶入冰冷的雨水。又摸索着走了几步，终于又看见了火光，不由á地催促脚步加快。快到洞边时我已经跑了起来，头冲进去把他们吓了跳，以为是什么怪物从天而降了。
云芝高兴地请我进屋，让我先坐在吊扇下面凉快凉快。云芝把风速调到เ最高档，又跑进自己的房间拿出个落地型小风扇，也同样把风速调到เ最高。在这两个风扇的安抚下，我的汗才得以收住。云芝给我打了盆洗脸水，又给我泡了杯茶，然后搬了把椅子在我对面坐下。走了半天路，的确累得可以，那流的汗可能把整盆洗脸水喝了，也无法弥补，于是也不客气，接了茶杯我就大口喝了起来，只是茶杯里的几片茶叶碍事，害我不能喝个痛快，干脆连茶带叶起吞了。杯水难解驴骡之渴，喝完杯，不等云芝再倒我自己拿过茶壶又倒了杯。三杯下肚浑身上下才觉片舒畅。只管自己解渴，却忘了云芝还在旁，转身看时，发现她笑得不亦乐，半晌才勉强从笑声中挤出句话“萧海，你怎么这个样子？”
六
我的英语是在初ม二时落下的。当时我们全班同学因为看不顺眼个刚ธ调到我们学校来的女英语老师，大家都觉得这个ฐ老师太“臭”。为了和她斗气，让她难堪，全班同学致决定坚决不读英语，大家还联名上书，要求校长给我们换个老师。这倒把校长给害苦了。那个校长姓毛，面孔和身材极像毛主席，他讲话的语气也很喜欢模仿毛主席，让人唯可以确定他不是真的毛主席的地方就是毛主ว席嘴角上有颗痣，而毛校长没有。后来我总是在想，当时要是有个导演能够认识毛校长，那个唐国强肯定没有成名的余地了。毛校长五十出头，脱发严重。当时正热衷于三毛充军记的我们给他起了个ฐ外号，叫“五毛”。“五毛”在收到那封签了我们全班4๒8๖个同学大名的书信后，每天自早修都要跑到我们教室来给我们做思想工作，每次他都是副慈眉善目苦口婆心的样子，并且每次在做思想工作前都要先重复句话：“同学们，听我讲三分钟。”可事实每次都超过了三十分钟。毛校长说的自然是些开导的话，调老师的事经过毛校长的不懈า努力，终于不了了之。
“萧海ร，你的感冒不轻，得看医生去了。”她严肃地像我妈，掏出包餐巾纸塞在我的手中。汽车停了下来，莉儿又轻轻地说了声：“我走了。”然后很迟钝地移动了步伐。
我觉得我们像在生离死别，不过二十天的寒假嘛，用得着这样吗？想着车却开了，她伸出头来向我招手。我跑上几步想跟她说声再见，但喉咙里卡着口未咳出的痰，那ว两个字因为交通堵塞，没能上来。我只能用小黑送我们的眼光送她远去。汽车不见了，我失望地转身往回走。林平正站在身后的不远处，边吃草霉边笑着看我。我摊了摊两手抿嘴笑，表示无奈。怎知他却用祝贺的神情向我说道：“你真幸福。”我不禁想起了张敏，想起了在李斌家的那顿ู晚饭，的确我比他幸运多了，至少没有人跟我争莉儿。虽然我知道莉儿经常收到เ些莫名其妙的“信”，可我点也不觉得危险。我不知道该跟林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两ä个人推着三辆自行车，路默默无闻。也许此时就是无声胜有声吧！
五十四
下山的石梯已看不清楚，我们不得不扶着拦杆在黑暗中摸索ิ。我伸手扶了莉儿的手臂。莉儿没有回避。不过她的手真的好冷，像块寒冰。我紧紧地抓着她，以免她脚๐下踩空。
“萧海，如果从这里滚下去会成什么样子？”莉儿的提问把我吓出了身冷汗，这丫ฑ头怎么เ会问这种问题，真是神经短路了。
“怎么，你活腻了，想试试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打岔，快回答。”她命令道。看她文文静静地，居然问出这么เ残忍的问题来，让我大为不解。我悸栗地回答：“非死即残吧。”
“形象点。”她似有打破沙锅回到เ底的气势。
“大概和越南战争时的伤员差不多吧！”
“呵那个ฐ样子定很潇洒吧？”我被她捉弄得更加不安了，浑身的毫毛像雨后的得心花，竖得昂首挺胸。“你不会想把我推下去吧？”我惊恐地问道。
“你害怕了？嘿嘿，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定是做了什么เ亏心事，对吗？”
我愣了愣，感到莫名其妙，我虽然算不上是正人君子，但毕竟光明磊落，要说做过什么亏心事，唯让我感到心虚的就是此刻๑捏着她的手。这个行为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老师，对不起亲人朋友，但是，我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虽然我是怀有点私心，做梦都希望能和她手牵着手，但是此刻主ว要是为了保护她——
“你这是什么逻辑啊？怕摔就是心里有鬼？我看你是被学校给熏傻了，只有学校才有这种神通，看下成绩就能判断此人是好是坏，是乖乖๔儿还是浪荡子。你说成绩好坏和个人的人品好坏有什么关系？唉！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我又好气又好笑地挖苦莉儿。没等莉儿反映过来，我又装神弄鬼地问她。“喂！你身边那个ฐ是谁啊？怎么老瞪着你看。”
“你不要瞎说啊！”莉儿果然害怕了。她声音颤抖，想确定我是不是在骗她，却又不敢回头。她那胆怯的神情可谓楚楚动人。
“哈！原来你也做了亏心事啊！”
“什么？我才没有呢？”
“那你干嘛怕成这样。”
“我”莉儿语塞了，她又气又急，轮起粉拳打了我几下，把我乐地心里甜滋滋地。只可惜我只能让莉儿语塞，而不能根治其源泉，悲哉！
“莉儿，你看那是什么？”
“你还骗我。”她骄滴滴地叱咤道。
“不是啊，是真的，你看。”我指着个正飞速向我们跑来的黑影说。莉儿也看见了，她吓得大气都没了，很可怜地向我靠了靠。
“是小黑吧？”那ว影儿越来越近。“真的是小黑哎！定是你妈在找我们了。”
莉儿总算松了口气，待小黑跑到我们跟前的时候，她轻轻地在它头上拍了两ä下，以泄气愤：“你这死东西，真把我给吓死了。”小黑调皮的咽呜了两声，又耍闹了起来，它总是那么不安分，幸亏它不用上学，不像我们必须被锁起来。生长在山里的狗真幸运。这个嫉妒让我感到害怕。我们加快脚步回家。
“莉儿，你上哪去了，这么多客人在，你也不招待。”莉儿母亲嘴里责备着，脸上流露的却是担心的神色。
张敏俯近我的耳朵，神秘地说：“大哥，你们上哪儿幽会去了？我到处找你都没找到。”
我觉得大家都在奇怪地看我，把我看得几乎想逃，“什么幽会？”我轻轻地叱责张敏。她嬉皮笑脸地向我伸了伸舌头，转身在小凳子上坐了下来。原来她在和莉儿父亲下棋。莉儿的父亲苦笑的脸像块凹凸不平的石板。想必输得很惨。看来张敏明天又有的唱了，我这个ฐ师傅肯定被她羞辱的不死亦残，或许会比越南战争的伤员还惨。莉儿的话可真灵验。
晚上还得受次罪。明明知道痛苦却无法逃避，人世间最凄惨的事莫过于此了。唉！就让王亮冰冷的脚刺进我的肌肤吧，如果我能说三个字，我定大声的向他吼道：“我恨你。”
第二天，莉儿带我们去那尚未开放的风景区。这里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的确与众不同，很有个ฐ性。这些原滋原味的大自然景物足以让人忘却熙ກ熙攘攘的俗世生活。开得正艳的梅花，散发着迷人的芳香，使人冲动的想留下来定居。这里的万物生灵是那么和谐，气势磅礴ศ的长瀑，飞流直下三千尺，震耳欲聋的声响在高达万仞的山谷悬崖上产生响辙天宇的回音，轰鸣的水流声中夹杂几声清脆的鸟鸣，叫人不得不叹服于这无形的鸟语花香，和有形的高山流水。然而再说回来，这里也有个缺点，那就是庙宇泛滥成灾。天上地下各路神仙在这里都占有席之地。那ว个开发者，大概ฐ也是个佛学研究者，能ม把三界内的户口查得这么เ清楚，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还有件很奇怪的事，我们在山脚下见了座大雄宝殿，走到山腰时又看到了座。张敏惊奇地问是不是进了鬼打墙。李斌说她乌鸦嘴。王亮另外翻译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庙多神仙自然也多，三步观音，五步财神，再转个弯又见个龙王。他们似乎很喜欢卖弄魔法，路老能ม和我们碰面，很像泰山的挑山工ื。这不，前面又有个老寿星了。
“你看他多潇洒，鹤骨童颜真有精神。”张敏夸着摸了摸他的仙桃，恨不得把夺过来吃掉，也求个万寿无疆。
林平打趣道：“老寿星是得道高人，不近女色的，你用美人计是骗不到他的仙桃的。”
“是啊！弄不好他还会告你性搔扰，时想不开跳崖自杀也很可能的。”李斌补充道，“你快走远点吧！不要妨碍人家修道，再说你也应该懂得尊重老人。”
张敏见大家取笑她，气不打处来，将计就计道：“那你们有什么办法得到他的仙桃？”
“这还不简单，对症下药，用我们的长处对付他的弱点。”林平诡异地笑着说。
“我们的长处？”王亮纳闷。
“是啊，我们年轻力壮，而他这把老骨头至少也有几千年了吧，哪斗得过我们。”林平说着用轻蔑地眼神把它周身打量了番๘。鲁智琛拔树前好像也有过这样的动作。
“你想把它砸碎啊？破坏公物可是不道德的行为！。”莉儿学着死老刘的严肃样子说道。每次老刘ถ看见有人踢门时总是这句话。
我们听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游完了山，也就宣告我们的旅๓行到了尽头。接下来该打道回府，摆驾回宫了。因为有自行车在，莉儿也不得不和我们起返回。小黑神情沮丧地送了我们好长段路，最后我们骑上了自行车，它实在追不上，才停住脚步，无奈地凝神目送我们远去。如果狗会讲人话，我想它也定会吟上首于易水送人绝之类的诗来诉愁情。我们到李斌家已经九点多了，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睡觉。晚上再次享受王亮的拳打脚踢，痛不欲生，恨不能借梦游之名，掐死他。天未亮，又起床赶路，下午便到เ了萧镇，大概是因为ฦ太过劳累，路上完全没有了来时的那种兴致。到萧镇先打发了王亮，又借感谢之由，送走了曾诗美，我想这次吃了三天的冷落饭，她也应该迷途知返了。我们几个虽有意庆祝下，但也不得不分手，张敏和李斌同路，而且汽车来得早便先走了。剩下我和林平陪着莉儿等车，其实只有我人陪着她，林平说去买些吃的，走了半天也没回来。
“这次玩得开心吗？”找话题已成了我的老本行，就像进大餐厅服务小姐总是得问声：“先生小姐要点什么。”不是没了这声问候，估计这顿饭就很难吃痛快。这也是男女不公平的又体现，女人总可以坐享其成，而男人必须抓破头皮，想方设法寻找话题。
“开心！只是好累，我三夜没睡好了，回家定要好好睡上三天三夜，以作补偿。”她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腰，愁眉苦脸地说。
“睡完三天三夜，早可以进火葬场了。”我取笑她说。鼻涕๓听了，愤愤不平，冲出鼻孔来抱不平，它越过我的上唇，落进了我正笑着得意的嘴中。股又咸又凉的味道，使我顿时察觉到大事不妙，连忙伸手去拭，但还是迟了步，莉儿早看见了，她“咯咯”的笑声笑得我无地自容。莉儿为了照顾我的面子，用手掩着嘴，没敢放开身心大笑。但是那笑来势凶猛，只手怎么เ也抵挡不住，她干脆背过身去笑了。在心仪的人面前露出这种丑态，就像接见外宾时突然掉了裤子，窘得我欲哭无泪，几乎想学日本人，切腹自杀。
莉儿笑了几分钟็都没笑够，好不容易转过身来了，还是不停地“哧哧”叫，那声音仿佛条响尾蛇在示威。个话题泡了汤，尴尬得我心急如焚。此时汽车来了，我莫明的颤，像是个ฐ虚度年华的浪子，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白了头发，沮丧ç加忏悔，恨自己浪费了青春，浪费了机遇。莉儿缓缓地站起来，朝我笑了笑，但这笑不像刚才的笑，看上去带了几多的无奈。我也勉强还了笑，想说些什么，但实在找不到话题。
“萧海，你的感冒不轻，得看医生去了。”她严肃地像我妈，掏出包餐巾纸塞在我的手中。汽车停了下来，莉儿又轻轻地说了声：“我走了。”然后很迟钝地移动了步伐。
我觉得我们像在生离死别ี，不过二十天的寒假嘛，用得着这样吗？想着车却开了，她伸出头来向我招手。我跑上几步想跟她说声再见，但喉咙里卡着口未咳出的痰，那ว两个字因为ฦ交通堵塞，没能上来。我只能用小黑送我们的眼光送她远去。汽车不见了，我失望地转身往回走。林平正站在身后的不远处，边吃草霉边笑着看我。我摊了摊两手抿嘴笑，表示ิ无奈。怎知他却用祝贺的神情向我说道：“你真幸福。”我不禁想起了张敏，想起了在李斌家的那顿ู晚饭，的确我比他幸运多了，至少没有人跟我争莉儿。虽然我知道莉儿经常收到เ些莫名其妙的“信”，可我点也不觉得危险。我不知道该跟林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两个人推着三辆自行车，路默默无闻。也许此时就是无声胜有声吧！
五十五
告别了林平，我也该回家了。朋友在霎间散了个净光，心里觉得很空虚，胡乱地想着寒假该怎么过，漫漫长日如何煎熬？难道真的要在母亲的监督下每天面壁两ä小时？休学式那天，我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要到同学家去走趟，也不等他们说答不答应，我就把电话挂了，并不是我迫不及待，而是为了先下手为强。我知道他们定不会答应我去同学家玩的，而现在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们也无可奈何。再加上我口袋里有这张还算拿得出手的成绩单，大概不会受到多大的训斥。
果然，切如我所料，母亲只在我刚进门时说了我两句，紧接着就问我有没有吃过饭。吃饭是万事大吉，化干戈为ฦ玉帛的前奏。爸要看我的成绩报告单，我问心无愧地交了上去。他看后扬了扬眉头，但马上又紧绷了脸，拿我和陈世杰比较，说他考了多少多少，最后加个总结，应该继续努力。这番话我早ຉ已听得不厌其烦。小时候我考第名他也是那句话，那话像是铜打铁铸的，十年了，雷打不动。如果它能像桌椅之类的东西拿去卖，肯定被视为文物。边吃饭，边听他的话，就如边上厕边看报，顾ุ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于是我个ฐ劲地吃饭，尽量的用美味来麻痹耳朵的注意力，以求耳根清静。
吃了饭，便上楼睡觉。钻进阔别已๐久ื的那个只属于我个人的被窝，困意像夏日的乌云，黑压压地坍下来。刚刚合上眼，我就进入梦乡不省人世了。揍王亮顿ู成了我梦的主题。
寒假为ฦ什么叫寒假？我总是这么无聊地问自己，以打发难挨的时间。是因为ฦ孤独寂寞感到寒冷，所以叫寒假。我想是吧，可惜这么快就让我猜到了答案。现在又得换个ฐ问题了，就问老刘ถ为什么会找不到เ老婆吧！这个问题好，答案多，够得我享受几天。
好不容易挨到了年末，家里忙着新桃换旧ງ符。本以为能帮父母干点活了，不会再感到无聊，也可当是尽片孝心。不料母亲说我在寻找借口开脱，把我赶了书房，硬要我看完两个ฐ小时的书。我是抱着木炭亲嘴碰了鼻灰，只能殃殃地在纸上写句“劳动最快乐่”以示羡慕。透过积满灰尘的铁栏栅，望着窗外的蓝天，我觉得我像只笼中之鸟，此时我又想起了小黑，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和它换换。现在它大概正在莉儿身边戏耍吧！也不知道莉儿过得好不好，还有张敏他们，云芝有段日子没给我写信了，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真想他们。唉！可怜我是只笼中鸟，飞不出去。我转头望了望自己四四方方的小房间，真像座监牢，为什么我们的房子都这么方方แ正正，多些菱角不好吗？人在失落的情绪中往往会显得弱智。我想我就是个例子吧！
我翻出云芝陈小川ษ的信件，和在海岛拍的照片，想从中ณ回味出些喜悦，可是功效不大。云芝的信正如她所说，实在找不到能写的东西，除了废话，还是废话，基本上就是彼此来来回回说声“学业有成，考上理想的大学。”陈小川的信虽有天马行空的胡扯，海阔天空的瞎说，但范围太广了，反而让人觉得空虚；那些照片莉儿她们分走了不少，我手中ณ的全是筛子底下的碎米，大浪淘出来的细沙，好的全让他们几个掠夺干净了，拿着欣赏，就像在欣赏大堆瓦窑堡出土的碎瓷片，看的人也会不约而同的跟着把心碎成片片。
大年三十的夜晚，烟花爆竹满天飞，大有和天上星月争辉的气势，可惜它们还没飞上天就灰溜溜地败下阵来，落了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遗憾。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这么响几声似乎能炸出个太平盛世来，这声音不知从哪年开始就从未间断过，即使八国联军侵华那年也不意外。爸给我也买了根烟火，可我没有兴趣，个人在丢失了钻石的时候，哪里还会有欣赏花好月圆的闲情雅性？那根烟火就被我安安静静地冷落在门背后面壁思过。五颜六色的烟花的确很美，放上天像是仙女散花，但是如果整晚整晚都是同个景头，那ว就很乏味了。我直呆呆地坐在阳台前，思绪在爆竹的恭送下上了天，天南地北的开始乱逛。人无法自由，但灵魂是不受约束的，这大概是唯能让我感到欣慰的事了。
大年初ม，有客人来了，家里忙得不可开交，客人们滑拳，打麻将，吵得不亦热乎。我关了门，拉了窗帘也挡不住那ว些粗鲁的声音，被迫无奈只好逃到外边去避难。闷闷不乐地走在田间，很像沦丧了国土的难民，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来的都是我的堂兄，堂姐，其实他们的年龄和我爸相仿，只因辈份差别，才不得不曲将来拜年，我看得出他们压根就看不起我爸。他们的子女本应该叫我声舅舅或者叔叔，可他们也省了，谁也没叫。这我倒无所谓，叫起来反而让人毛骨悚然，好像我已大把年纪了似的。转了圈，我还是回到了家里，正巧碰到他们告别ี。堂兄堂姐个劲地赞我长高了，然后加句定要考进大学，为你爸争气。我勉强摆出堆笑，敷衍几句便进了屋。屋里脏的可以，像是招了空袭似的。地上烟头果皮甘蔗渣瓜子壳横尸遍野；桌上剩ທ菜剩饭茶杯剥了皮的桔子咬了口的苹果片狼籍。我不愿去理会，只顾把自己关进“监牢”以求与世隔绝得到片刻๑安宁。其实妈也不要我帮忙，她看见我做家务，像看见杀人样紧张，她最愿看到เ的是我百万\小!说。我不懂妈为什么เ这么看重大学，难道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真的这么可怕？难道农民的生活像罪犯样不见天日？难道农民这么卑贱？
五十六
客人到我家来，我倒还可以离家出走，躲个ฐ时三刻，最苦的是我到客人家去，那就没这个自由á了，要不然会被称作没教养。你在客人家哪怕你是无所事事，坐冷板凳，你也必须耐着性子把它坐热。幸亏我是个学生，对这种刑罚习以为常了，不至于坐到半，骨头像豆腐渣工程样塌掉。尽管是受苦受难的事儿，但礼尚往来又不能违反。
初三那天早ຉ上，在父亲刚柔并济的劝说下，我还是无可奈何地提上堂兄们送来的礼品去了姑妈家。年初的中ณ巴车，像是粮库里的老鼠，只只都塞得结结实实。也幸亏交警同志，深明大义，能够理解司机的苦衷，并不多加干涉，不然若是按每超载人罚款50元计算，二三天下来恐怕司机已经倾家当产，尸骨无存了。萧镇的马路时常能像市场那般欣荣，确实离不开交警同志的功劳，如果不是他们时时在家中举杯祝愿，哪有萧镇交通的繁荣昌盛啊。萧镇前年就已经被国家评为文明乡镇。在文明乡镇里生活的人民自然对文明有独到的见解，追求文明就好象追求成功，它的精妙之处在于追求的过程，个人旦成功以后，他就可以以成果人士自居，无论他以后说什么，做什么，在别人看来都是成功人的行经。文明也是如此，已经凭上了文明乡镇的地方，无论怎么样，总还是文明乡镇，既然如此，大家也就无须注重细节了。所以尊老爱幼，孕妇残疾优先，以及排队之类的小事在萧镇向来是不被重视的。挤车的时候，挤哭了几个祖国的花朵，那纯属意外，多数人也对此表示可以理解。看到市民们在车门前热情似火的英勇劲，我的双腿有些颤抖，望着过饱和的中巴车，满怀孤虑，不知该进还是该退。那售票的老小姐，不愧为汽车中人，眼就看穿了我的心，只说了“上车吧！”三个字就坚信的把我拖着塞进了车里。还好我要乘得也的确是这路车，不然南辕北辙的笑话就得历史重演了了，庆幸之余，我暗暗地为那老小姐惋惜，看眼就知道我要坐这辆车，这么好的察觉力仅当个售票员实在是人才的大浪费啊。
车外的都进了车里，仿佛缸空气装进了只小口袋，压强直线上升。男女授受不清之ใ类的老生常谈在这里被挤得粉碎。汽车开动，所有的人都向后倒，我真怕汽车也会像马样跃起两ä只前足来显示健壮。路上又有几个不怕死的上了车。几次停停开开后车里的人开始埋怨了，有人骂哪个龟孙子踩他的脚，有人骂哪个王八蛋开的窗，总之车里的人都成了乌龟。其实汽车才是乌龟，说是四只轮子，连自行车都追不上。
我的目的地到了，好不容易把话传到司机耳朵里，汽车停了。这次大家骂得更为起劲，各种五花八门的文明语像放爆米花似的，在刹那ว间涌而出。甚有想口吞掉汽车的气势。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期的高素质人才们就这么原形毕了，吓得我几乎脱掉层皮。冲破层层防线后，我终于双脚๐落地了，也就是说那ว辆中巴车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了，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可以放了下来。
到了姑妈家，我就是完成义务似的个劲吃，因为除了吃我好像无事可做。姑妈是年过六旬的老太太了，我跟她根本无话可说。到午饭的时候，我基本上已๐经饱了，可是人在做客，身不由己，不是你说饱了，就可以不吃饭的，至少象征性的也得吃点。而吃了就得有个ฐ程序，先喝雪碧，再吃饭，两者缺不可。为了完成父亲神圣的使命，我只有舍命地吃了。为了既ຂ不失教养，又对得起肚子，我尽挑那些量大质小的东西吃，最好的就是蟹了，这东西看起来像装ณ甲车，里面空空然如防空洞，不用吃几只桌上的残渣就很体面了。而且我专挑那些瘦骨如柴的螃蟹来吃，这点若是没有对螃蟹有过特别的研究是很难做到的。喝了杯雪碧算是功德圆满了。接下来的是吃饭，这个不管怎么少吃，碗饭总是实实在在的。其它的菜我不敢去动，因为肚子已经像来时的中巴车那ว样塞满了。每口饭我只用点点的汤来服送，吃起来像喝中药样痛苦。可是热情的姑妈就是不肯放过我，拼命地叫我多吃点。她见我只点头，不行动，便亲自为我夹菜。姑妈给我夹了几筷猪排，羊肉还不够，又揣起我直吃着的那碗汤说：“你喜欢这汤就多吃点。”然后往我的饭碗里倒。那ว到汤的速度说是迟，那是快。还不等我反应过来，碗里已水漫金山。本已快空了的碗，如今却成了汪洋大海。我瞪大眼睛看着饭碗里几粒沉浮流荡的饭粒，欲哭无泪。呆了好会儿后还是无奈地暗暗安抚肚子道：“顶住，顶住！”闭眼，伸腰，把这碗饭饮而尽。那ว滋味像武大郎喝砒霜般苦不堪言。
饭算是吃完了，可肚子里早已翻江滔海，塞得太满的胃隐隐作痛。此时，我想要是把肠子割下来或许可当金箍棒玩耍。我只恨不能自己的肚子剖开，然后把吃进的东西都捞出来，撑着的感觉真不好受。吃了饭还必须坐会，其实这环节才是最折磨人的，所谓痛定思痛，痛何如哉！就像失恋后的回味，失恋时三言两ä语就解决了，而回味凄凉的伤痛，却是似有尽期末有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是尽头。吃这种饭确实是种身心的摧残，古时的各种刑罚最多也不过是让皮肉受点苦，而它能把心也抽打得血淋淋。
“萧海，你奶奶还好吗？”姑妈开始了话题。
“还好。”
“你爸妈呢？”
“也好。”我的每句话都很经济，能省则省，反正多句也是浪费。
“你这次考得怎么样？”这句话像是鸦片样，姑妈是上瘾了，每年不说次就会觉得不舒服。她真可怜。
而我更可怜。胃联合了肠起向嘴巴进攻，吃进的东西差点冲出嘴来示众。我咽了口气，勉强把它们压下去，可是这口咽的不容易，我的眼睛都翻白了，如果平衡能力差点说不定就当场摔倒在地了。“般吧！”我差不多是拿着刺๐刀逼着大脑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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