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睛彻底闭上了,无心在温暖的阳光中犯了困。停住脚步向下一跪,他百无聊赖的歪倒在了土路旁边。侧身枕着蜷起的手臂,他低头向着来路望。两个野孩子正在远方打打闹闹,都是细胳ฑ膊细腿,骨头上面绷着一层黑皮。
赛维心里一股子一股子的往上窜火苗子。无心越乖,她越想把他抓过来狠狠欺负一顿:“你敢说你没骗过我?你偷着瞧赵半瓢的时候,怎么没向我打过报告呀?我要是不戳穿了你,你还当我是傻子呢!说,你是不是故意想让我在家给你下崽子,你好趁机出去骚?是不是结三次婚给你结美了,你憋着再结第四次呢?”
赛维教他学跳舞,跟着留声机在家里前一步后一步的转圈走。走着走着就不走了,赛维一把搂住了他,闭着眼睛靠在他前,半晌一动不动。一只手慢慢的从他后背往上走,走到后脑勺再往下滑。赛维的指尖拂过他的鼻梁嘴唇下巴,最后拍了拍他的脸:“无心,你白天怎么不理我?”
赛维迟迟疑疑的看向无心:“你……你的心呢?”
纸符的效力显现出来了,马老爷跪在床上不住的挺动,仿佛是要向上突破什么。而无心继续问道:“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地堡的?只要你实话实说,而且保证以后不再害人,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马老爷把双手进睡袍口袋里,含着一点眼泪缓缓的踱,想自己死了倒比活着更享福。末了靠着床尾栏杆站稳了,他一抬头,又从梅花镜中看到了自己้。
赛维一走,无心得了大赦。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发了一会儿呆,他末了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声。
半天过后,他们抵达了北京马宅。
转动脑袋环视了面前的晚辈们,马老爷含着笑容,被自己的智慧所折服:“香川他们一完蛋,导致了个什么局面呢?”
他累็极了,手脚都在发抖。拉着布绳拽上白琉璃,他抖了抖拆下的被面,把上面的棉絮又摘了摘,然后用它裹住了白琉璃。白琉璃还柔软着,被他穿戴整齐后扛在了肩上。拎起银腰带和煤ศ油灯,无心抬头望向了半空中白琉璃的灵魂:“不要伪装月亮了,跟我走,陪我挖地道去!”
黑蛇一条挨着一条,已经遍布了指挥所门外的地面。而之所以它们没有通过孔隙钻进指挥所,是因为孔隙之前盘着独眼大蛇。独眼大蛇收缩着它的四方大口,把头缓缓昂到极致,紧接着居高临下猛的向下一扎,它一口吞下了一团黑蛇。黑蛇蠕蠕的互相纠缠,缓缓沉入大蛇的咽喉。大蛇像个直上直下的管子,吞过一团之后,它再次昂起了头。
无心说道:“但是你失败了。”
时间的概ฐ念是彻底消เ失了,把无心从睡眠中唤醒的,往往就是隔三差五的大爆炸。将最后一只罐头打开了放到白琉璃旁้边,他侧身卧倒横在门前,迷糊着继续睡。
然后他开始清点手中的手雷数量。
无心移开目光转向房门,同时轻声说道:“别闹。”
一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和无心率先下了洞,领着头往地堡里走,后面的人络绎跳下,是一条长长的大尾巴。无心向前走了一段,忽然回头向后望去,同时嘴唇翕动,一五一十的清点人数。点到最后他迈步走到队尾,从入口伸出头去,面无表情的望着站在地面上的小桥惠。
无心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找到干尸了吗?”
无心来不及多说,泛泛的一点头:“啊,会!”
两个人站在火堆旁,无心很快就学会了伊凡的舞蹈。他们像两只笨拙的熊一样弯着腿,晃晃荡荡的对着摇摆跳跃。伊凡用一细细的皮绳把头发绑成一束,一双碧蓝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醉意和情意,不时的瞟向赛维。马老爷含糊其辞的,总是不肯给他一句准话;他等了又等,等得醺醺然,不知道汉人的规矩,也不知道是不是汉人都不爱说明白话。
“如果再有熊来了……”他嗫嚅着说:“你藏到我身后去,我会保护你……”
胜伊和无心一起摇头,只有赛维迟疑着说道:“我怎么感觉他是……金发碧眼呢?”
无心不喜欢他,可是此刻见了他,却是意外的高兴。随手捡起一只散落的罐头,他抠开铁皮走向白琉璃:“我想你也不会死。”
自己可以做到完全的静,但是平常人至少还要呼吸,无论如何逃不脱它的追逐。低头抓住蛇尾向外一拽,他动作极快的掐住了蛇头。黑暗之中,他的黑眼珠是特别的大,没有光,他一样的能看。小黑蛇的身体柔软滑腻,太像一条虫,蛇头上鼓起一只嫩嫩的泡,像婴儿未睁的眼睛。无心用手指轻轻去摩挲泡,结果拨起了一层半透明的薄膜,薄膜下面,竟然真是一只圆圆的眼珠。
他竖着两只耳朵又听了听,发现周围还是没有动静,便在狐疑之余,放心大胆的放了一个屁。此屁他忍了许久,一直无处释放,如今终于痛快了。